樊健军 金镯子

金镯子

樊健军

　　女人的丈夫在镇子上做生意，给女人买了个金镯子。金镯子很漂亮，镂刻了许多精美的花纹。这不是男人第一次买金首饰给女人，女人的金首饰也不是一件两件，戒指、耳环、项链、脚链，加上一些银饰，一只小小的首饰盒都快挤爆了。

　　女人比较忙碌，洗衣做饭，照顾婆婆和孩子。有时还得下地。男人对家里的事从来不闻不问，年末才交给她一把票子，或者几张存折。女人干活时戴着首饰很不方便，比如洗衣服，就将戒指摘下来，随便扔个地方；比如洗澡，戴着项链脚链不痛快，随手取下来扔个地方。这些东西从来没丢失过，有时几天不见了，以为这回真的丢了，可过几天又在某个地方偶然碰上了。有时候是她自己忘记了地方，有时候是她自己不小心将它们移动了位置。

　　男人将金镯子刚送给她的那些天，她天天戴着，也天天在意它的存在，过一些天，事情多了杂了，就没那么多心思照看它了。像对待别的首饰一样，随便扔个地方，做完事再去找。反正丢不了。这么多年就没丢过一件首饰。丢了也在家里，它还能飞走？金镯子后来丢过一次，不知丢到哪了。她怕男人追问，那么粗一个金镯子该花多少钱。她心疼钱，又心疼男人对她的心思。那些天男人只要回家，随便拿眼瞧瞧她，她就非常紧张，生怕他追问金镯子的事。虽然男人对送给她的东西从来不再过问。

　　后来金镯子还是丢了，怎么找都不见了。她以为过些天，不知哪一天，它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给她一个惊喜。这不过是她的幻想，金镯子就是不见了。

　　有一天女人去村子中央的井台边洗被子，她很少到井台边洗东西，只有洗涤大件衣物时才会去。女人在井台边碰上了她的婶娘，婶娘也来洗被子。婶娘戴了一只金镯子，同她那只一样好看的金镯子。婶娘搓洗被子时金镯子就碰在盆沿上，笃笃响得踏实。女人盯着婶娘的金镯子，叹口气说，我有一只像你这只一样的金镯子，可惜丢了。女人说这话是无意的，是慨叹。婶娘内心却纠结了疙瘩，慌忙声明说，我这金镯子是你哥买给我的。女人这一慨叹让婶娘都害怕了，好像是她偷了女人的金镯子。婶娘原本同女人的婆婆走得近，经常去她家走动，陪着婆婆聊天。女人在井台边说了那样的话，婶娘去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

　　其实女人没有怀疑婶娘。女人的金镯子也没有丢，让她婆婆捡着了。她婆婆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金镯子，想拿着看几天玩几天，找个机会还给她。可是看着玩着，日子就久了，婆婆不好意思还回去了。她只能将金镯子藏着，抽空才偷偷拿出来看上几眼。婆婆的儿子，女人的男人，对老人很孝顺，穿的吃的，从来都不会少买，就一样不好，不会买金首饰给她。

　　婶娘在井台边洗被子遇到女人后好多天没来过女人家，有一天女人正好出去了，婶娘趁机来找女人的婆婆聊天。那会儿婆婆正拿着金镯子躲在窗子下偷偷观看。婶娘的眼不花，一眼就看见了婆婆手中的金镯子。老姐，你瞧什么呢？婶娘隔着窗子问。婆婆赶紧将金镯子藏了起来，没瞧什么，有什么可瞧的呢。婶娘却追着她要，我都看见了，金灿灿的呢。婆婆脸都白了，你眼花了，瞧哪儿都是金灿灿的，财迷心窍哩。婆婆不愿给，婶娘也就作罢了。

　　婶娘串门后没过一天，婆婆就出事了。婆婆上井台边洗衣服，失足跌进井里淹死了。婆婆的死让女人受了许多委屈，村里人都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她，婆婆年纪这么大还让她上井台边洗衣服。村里人冤枉她了，女人的男人也知道村里人冤枉女人了。男人每次回家都看得到，他娘什么事也不用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婆婆就是莫名其妙淹死了。

　　井淹死了人，总之不是好事情。村里就请人将井掏一掏，将水舀干净，将井底的淤泥挖上来。清理工是两个男人，一个男人在井下挖淤泥，挖到了一个金镯子，他没声张，偷偷将金镯子藏了起来。后来卖给镇子上的一家金店得了一笔钱。

　　男人去金店转悠打算买点东西送给女人，碰巧又看到了那金镯子，它精美的花纹让他想起了送给女人的那只金镯子。男人买下了金镯子，心想刚好同原来那只配成一对。男人将它送给女人，女人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金镯子在男人手上时她就看出来了它就是她丢失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