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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泪梦牵绕只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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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olong
时间:
2013-3-16 10:57
标题:
泪梦牵绕只为情
泪梦牵绕只为情
冷金鹤
一九七一年农历六月二十八日下午,不满九岁的我,跟着一个去已改嫁的嫂嫂家走亲的女人,徒步二十多里路,来到路口公社小段大队第一队彭家庄,来到一个不满二十五周岁,结婚已八年且一直都没有生育过儿女的女人的身边,非亲非故的成为了她的儿子。自此,我就告别了埋我胞衣的故土------白岭戴家湾,告别了本可叶落归根而现实不再的传统思维,去接受与理验降男出继的酸甜苦辣,去融洽一个陌生环境的喜怒哀乐。
她------丁华庚------我的养母。她本来可以在修水县城生活一辈子,而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却把她注定在小段这个山窝里,连成她去世后的尸骨,也融入了小段这一片土地。她是我的三位母亲------生母、后母、养母中与我共同生活时间最长------一十二年半还差七天的一位;她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她的生母虽在小段,也是改嫁了的;她没有亲生的儿女,把我宠为唯一的亲人,使我在生活的逼迫、抑或命中的断定下,对她感恩戴德。她用短暂的不足三十七岁、只比我大十七个年头的生命,呵护着我,在我成长中缺乏慈爱的时候,给予了我无限的关爱。她不是我唯一的亲人,但她在我众多的亲人中,特别是在我上下三代成群的女性亲人当中,她却是我唯一敬爱的人。
从我来到她身边起,她把我视如己出,把她全身心的、作为一个女性所具有的慈爱,一股脑儿倾泻到我的身上,使得我对她的感情、对她的爱戴,不仅仅在我们共同生活的一十二年半里受宠若惊,无以言谢,就是在她去世后的这三十年中,每一年我至少都有十次以上,在晚上的睡梦中,被她的身影所萦绕,多是醒来后,眼泪早已湿润了枕巾,有时还会情不自禁的哭出声来,且久久的不能复睡,痛楚难堪。即使再过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只要我的心脏跳动着一刻,我就无法让她的身影从我的脑海中消失。
在中国,在农村,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一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备受人敬爱,大有人在,而一个女人在她去世后让后人无限的怀念,恐怕并不多见。我的养母丁华庚,就是一个活着的时候,备受我敬爱,而死后又让我无限怀念的平凡而伟大的女性。
一九八三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凌晨三时左右,在昏迷了三天四夜后,她悄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语言,更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带着挂牵我还没有结婚(昏迷前对我的一个房兄说的)的遗憾,抛下她的生身父亲、母亲、继父、后母以及公爹、婆娘、丈夫,还有我这个她无比痛爱的养子,独自一个人,摆脱病痛的折磨与人世的劳苦,默默的走了。当时,娘、婆两家三方的呼天喊地,回荡在广袤空旷的大地,不见一丁点回声,只有屋外那飘飞如絮的白雪,在那寒风凛冽的年冬与悲伤无助、哀声横溢的难舍情缘中,一个劲儿铺天盖地而来,沉闷得把天空压得很低矮,使人喘不过气来。我只感觉到嗡的一声,四周空荡荡、冰冷冰冷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抱着养母的遗体,眼泪就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停的飞扑出来。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无法直面那现实,我不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当着她的面,我除了眼泪,还是眼泪,但她已经无法看到我泪流满面了。
记得上一次当着她的面流眼泪,是在一九七四年下半年的一个星期天。我从路口中学回到家里,看到她坐在屋后的一块石头上晒太阳。我喊着靠近她,她只微微抬了一下头,轻声的应了我一声。我感觉到一丝诧异,凑近她低着的头:她眼眶红红的,脸庞上有几处浮肿的青黑,还有泪痕。我知道她是又被养父打了,我不忍的轻声安慰着她。她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我,眼泪从她的脸庞上漱漱的流下;我抱着她,我的眼泪也从我的脸庞上漱漱的流下。她用手摸着我的头,依旧轻声的对我说:“金亚,我去了别处,你还是跟着你爸爸。今后,我每年做(纳)一双布鞋来你着(穿)。”我失声痛哭了,她把我的头抱到她的怀里,也痛哭起来------
近四十年前的那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自那以后,不管是她生前还是她死后,只要我的脑海浮现出她的身影,我的眼眶就从来没有干过,总是湿渌渌的。当她永远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子汉的。
她昏迷前对我的一个房兄说的:“我死是不怕,就是我金亚还没结婚。”当时我也在她的旁边,并打断过她的话语,她没有责备我。后来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很后悔自己的无知,真个是人之将死,言行具善,我怎么不去迎合她的思虑而讨得她心灵上的一点慰藉呢?她精心的哺育了我,一切为我操劳、为我操心,过早的离开了人世,未得到过我的一点享受与回报,这便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刚到小段的时候,我快九岁了。她象带“嫩芽”一样:倒水为我洗脚,上下床帮我脱衣、穿衣,带我睡觉直到我去读中学为止------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每到星期六上午,她总是提前准备好午饭等我进屋就吃的。当时在计划经济时代,生产责任制还没有下户,要做到这一点,不是每一个家庭,也更不是每一位做母亲的女性想得到就做得到的,她对我的关爱,便可想而知了。
在她去世之前,我只要在家里,就总想靠近她、依偎她;在她的身上与身旁尽情的享受着温馨的慈爱;她看到我,话语自然的也多了,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天地之大,似乎只有我们娘儿俩的存在。在她去世后,我对她的怀恋,并不是因为我想从她的身上,再得到更多的关照,而是今天的世界的精彩与生活水平的提高,她对我无私的奉献,没有享受到她本应该享受到的一切,我内心感到愧疚与不安。但愿她在天堂里,能够得到些许的补偿。
对于她,斯人已远去久矣;我也曾多次的,用我的语言与文字,表达过对她的感谢、怀念与敬意。但是,有关她的梦,还会依旧萦绕着我,为她而流的泪,也还会依旧湿润着我的眼眶;今生的相见,只能在睡梦中或清晰、或模糊的涌现。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一定去承欢她的膝下,再做她的儿子,把今生我没能报答于她的,加倍报答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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