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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国作家》原主编艾克拜尔·米吉提这样描写修水的 [打印本页]

作者: 邀月同宿    时间: 2016-3-10 15:24
标题: 《中国作家》原主编艾克拜尔·米吉提这样描写修水的
《中国作家》原主编艾克拜尔·米吉提这样描写修水的
修水微网 | 2016-02-24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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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拜尔·米吉提修水老表爱唱歌 声声歌唱家乡好
艾克拜尔·米吉提:修水老表爱唱歌 声声歌唱家乡好细想想,我此生许多时光一直在追逐山脉的走向而行。那天,才是十月中旬,乌鲁木齐秋雨蒙蒙,凉意正浓,已然沉入冬的默想。我参加完亲家的头七乃孜尔(凭吊仪式),便穿云破雾飞向武汉,目的地是江西修水县。亲家要比我年长,是新疆大学化学系早年退休教授,因患绝症诱发肠梗阻和全身扩散而去。早上,在南梁清真寺底层的聚餐厅,前来凭吊的人们都在吃着白喜宴,缅怀逝者。几位亲家坐在一起,在低声慨叹着。一位来自乡间的长者说,贤人言,比起亡人,云彩都离你近,至少云彩是可以看得见的。这不,一个好人走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另一位说,大地是最冷的,它会冷冷的吞噬一切。又一位说,我们都会死去的,这就是生命。
当我一度向舷窗外望去,竟已不知不觉飞临祁连山脉上空,下面是一座座银色雪峰。大地苍茫,在辽远的柴达木盆地彼岸,依稀可辨昆仑山银灰色厚重曲线。我忽然感动起来,是的,在我走过的所有山脉中,天山、阿勒泰山、祁连山、昆仑山、唐古拉山、喜马拉雅山、帕米尔山、阿尔卑斯山,几乎都是自西而东延伸(当然,也有自北而南的山脉,诸如阿尔金山、阿拉套山、乌拉尔山、洛基山、安第斯山等)。这不,此刻飞行其巅的祁连山,便是自西向东逶迤而去,目送着西下的夕阳。而在未曾踏足的修水,又有哪一座山脉在期待着我?在飞越青海湖上空时,看到一架交错飞去的海航客机,彰显着红色尾翼标识匆匆消失在后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飞机越过青海湖便向东南折去,雪峰已经退隐,黄土高坡的一角也很快被黛色山脉交替。于是,云层与夜幕遮盖了一切。当飞机降落在武汉机场时,早已一片灯火阑珊。而修水在沉沉夜幕下的某一角正遥遥期待。沿着高速公路跨省飞驰三小时,钻过无数山洞,才在午夜十二点赶到近三百公里开外的修水县城。
翌日清晨方才看清这是一座山青水秀的繁华小城。作为当年通往这里交通要道的修江绕城而流,汇入潘阳湖,复随长江余波而去。现在,旱路早已替代水路,当年九井十八巷,巷巷通城墙的老城已然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跨过江面纵横交错的桥梁。城市四面环山,这里属大别山余脉九岭山和幕阜山两山之间山涧地带,南面还有茅竹山与罗霄山脉相衔。于是,我又开始了追逐山脉走向之旅。
我们要前往陈宝箴、陈三立故居凤竹堂参观。陈宝箴清末曾任湖南巡抚,其子陈三立是“清末四公子”之一、著名诗人,他的后裔便是在现代学界负有盛名的陈寅恪(que,去声)。那是一座远离县城名叫桃里的小山村,中巴车在狭仄局促的山涧两岸盘来绕去,一会儿在山阴里,一会儿在阳光下,阴影和光线在车窗上剪动。导游姑娘为了活跃气氛,先用修水方言唱了一首当地山歌,又为我们译成普通话:
修水老表爱唱歌哪个有我山歌多声声歌唱家乡好山歌越唱越快活姑娘快人快语,她的讲解十分有趣。修水方言把姑娘叫古丽,美丽叫几档,小伙叫古仔,健美叫嗨几……我心中暗忖,第一次听到在新疆以外把姑娘称作古丽的地方,有趣。
修水的名茶是宁红茶。这里传统有押茶盘习俗,即男方家带着儿子来女方家喝茶。女方家只会给客人倒一杯茶。如果姑娘愿意,在男方喝完第一杯茶后,姑娘会亲手倒上第二杯茶,这门亲事就算定了。如果女方不再倒第二杯茶,男方便会识趣地离去,大家都把脸面留足了。现在,到了县城里,押茶盘习俗又演变为摘茶盘时尚。即男方到了女方家,第一杯茶端上来后,如果姑娘愿意,就会端上第二杯茶。男方便心领神会,当女方倒上第三杯茶时,便会在茶盘放上八万元不等,以示定亲。女方接过定亲款,会为女儿准备嫁妆,择良辰吉日举办婚礼出嫁。为我们作导游的卢霞姑娘说,这个国庆节,她有几个姐妹都被摘茶盘——定亲了。
当车穿过一个小村落时,看到路旁新式楼房民宅门口有一村妇在做针线活儿。卢霞姑娘便说,姐夫(女婿)、菊花、鸡,是修水妇女的三宝。女儿出嫁后,娘想见女儿,就得宠着姐夫(女婿),好茶端上,土鸡炖上。不然姐夫(女婿)就会说,背着媳妇来娘家,上坡气吁吁,下坡腿软软。下回就不会走得那么勤了。想想那一定是小脚女人时代,媳妇走不动,山道又难行,只有姐夫(女婿)背着媳妇翻山越岭而来。而如今,妇女缠足已成为遥远的历史记忆,何况交通发达,女儿不用行路,脚下一踩踏板就到了。然而,这一句话却流传至今,生活就是这样。真是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
陈宝箴、陈三立故居坐落在桃里小山村朝南的一面山坡下(陈寅恪出生在湖南长沙)。院内有昔年的举人石,当年自有威严,文武百官到此都要下马。横向连通的木制三进院房,显得一派肃穆。历史的痕迹也留在了墙上,“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几个朱红大字依稀可辨。而陈年日晒雨淋的房屋,似乎沉浸在历史的冥想中。那也是一个时代,从如此偏远狭小的山村,只要认真读书,也可以中举走出山脉,成为国之栋梁。而及至今日,山村的孩子们悄然失去了高考兴趣,高昂的学费逼仄只得北上南下打工成了他们的首选。我们似乎应当反思欲成为“产业化”的当下教育,它正在失去社会的公平,贫穷的传宗接代已然袭来。
陈氏后裔陈寅恪,是中国现代最负盛名的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稀世人物,曾在清华任教时被称为“公子的公子,教授之教授”。陈寅恪学术研究范围甚广,他对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宗教史(特别是佛教史)、古代语言学、敦煌学、中国古典文学、以及史学方法探究都做出过重要贡献。尤其让我感佩的是,他长期致力于西域各民族史、蒙古史的研究,可谓独树一帜。与王国维、陈垣等形成了中国现代史学史上具有代表意义的“新考据学派”,对后人产生重要影响。历史就是这样,如涓涓细流,源于深山,却汇入大江大河,汪洋恣肆,创造辉煌。
告别小山村,我们向茅竹山林场而来。风儿掠过竹海,秋天挂在枝头,而树杪寂寥地在向苍穹窃窃诉说秋的清凉。我们一行下车徒步行进在林海间,越过桥下或隐或现的小溪,路边灌木丛旁有一支火红色的灯台莲煞是迷人。在苍凉的秋色中,惟有这株红色开得鲜艳。当地人说,此植物有毒,不可食用,惟有根块可以入药,专治毒蛇咬伤。显然,最为美艳之物,或许往往含毒。灯台莲一枝独秀,隐含着美丽毒素傲视苍穹。天地之广,世界如此博大,鲜花和毒草并生,它能默默容得下一切。午餐安排在山涧桥边茅竹山林场小镇。从这里,可以看到茅竹山主峰,在那里,林海已尽,露出一片柔和的浅绿,宛若天山深处的牧场,让人心里暖意涌动。
下午时分,我们来到朱砂村参观。一条山溪从村中流过,两旁尽是参天古樟。县里的退休局长瞿修平担当乡贤为我们讲解,他说,该村的三大特色是,乌鸡、青钱柳、采茶戏。不过那天,戏班巡回演出去了,没有看上他们的精彩表演,倒是在村边收割后的稻田里,看到了一群自由自在觅食的乌鸡,一色的黄羽红冠,在金黄的稻茬地里显得格外夺目。他们说,这里的乌鸡别处所无,黑到了骨头,十分滋补。在山坡地上他们栽种了两百多亩青钱柳,准备发展青钱柳茶业。而整个村落确是一座古建筑“博物馆”,两三百年的民居随处可见。他们想以此发展旅游业,我却建议他们千万不要为了旅游开发毁了这个老村建筑。现在到处以发展旅游的名义过度开发,遗患无穷。应当说,这个老村旧貌,自身就是独特的旅游资源,只要把服务做好,相信会吸引那些闻知深山藏有古村的观光者青睐。不过,在这里,我几乎没看到年轻人。我问瞿乡贤,村里没有了年轻人,你怎么发展?或者说,你怎么把村里年轻人的心拴住?他笑笑说,这就是关键,我们只有发展起来了,在家门口给年轻人找到事做,他们才不会远出打工或游手好闲。其实,这不只是朱砂村一村之事,也不是瞿乡贤一人所思所危,让年轻人重回故土创业,是当务之急。我曾在台湾宜兰寒溪村泰雅族不老部落,看到留学澳洲回来的青年人,带着乡邻父老,把一个小山村打造成独具特色的旅游景点。到那里旅游,得提前一个月预约,每天的客流量限定30人,服务细致周到。而且带动了山村手工土布织染,制成旅游纪念品就地出售。一些美院毕业的雕塑家也回归这里,打造他们的木雕产品,形成良性互动。几乎全是年轻人在这里服务创业,泰雅文化不仅传承还得到升华。而乡村文化能否保住,是一个当下面临的症结。中国的传统文化,几千年来其实是以乡村为背景保留下来的。如果乡村走空,传统文化的根基也就不复存在。在大兴小城镇建设的同时,我们应该更为谨慎的保护乡村,保护古村落文化。那里面有太多的文化根须,不能在我们眼前剪断。
毫无疑问,黄庭坚是修水的骄傲和文化符号。这位北宋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文学家、书法家,与杜甫、陈师道、陈与义素有“一祖三宗”之称。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生前与苏轼齐名,世称“苏黄”。 其书法独树一格,为“宋四家”之一。黄庭坚七岁便作牧童诗:“骑牛远远过前村,吹笛风斜隔岸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后来受到苏轼赏识,方始名震四方。他虽年少得志,却一生历经坎坷,屡中暗箭,客死他乡。但是,黄庭坚的诗论“点铁成金、夺胎换骨”之说,不仅影响宋代诗风,并对后世造成深远影响延续至今。黄庭坚作诗被誉为“一字一句,必月锻季炼,未尝轻发”。黄庭坚提出诗之“句中眼”,即后人所说的“诗眼”,就是注重对关键字词的锤炼,“要字字有来处”,同时重视句法,讲究章法。但他要求最终超越诗法,达到“不烦绳削而自合”的境界。黄庭坚的书法自成一家。尤为天下称道的是,黄庭坚虽身居高位,侍奉母亲却竭尽孝诚,每天晚上,都亲自为母亲洗涤溺器(便桶),没有一天忘记儿子应尽的职责。坐落于双井村西南的黄庭坚墓园,自宋以来多次维修。黄庭坚祖居之所“理和堂”,经历了近千年的风风雨雨,至今保留完好。新建的黄庭坚纪念馆、黄庭坚公园,成为修水一景,也是修水人民心中的丰碑。
绍兴元年(1275年)三月,宋朝末代皇帝颁发诏书,追封黄庭坚为龙图阁大学士,这已是黄庭坚蒙冤辞世将近一百七十年后事了。一年以后,至元十三年(1276年),南宋幼主在临安(今杭州)受降,至此宋灭,幼主朝于元上都。显然,一位伟大的诗人,毋须由一个没落皇帝加册追封,诗篇照样可以传诵千古,滋养后人。
走在修水大地上,逢人便可以道出当年秋收起义时,修水有十万之众参加暴动的壮烈景象,但是现在有名有姓的烈士,只有一万二千多人。最让秋水人纠结的是,解放后修水人没有出过一位将军。不过,发动那场秋收暴动的伟人的著名诗句犹在耳畔:“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走向诡谲的大山虽然沉默,但是先驱们依然活在今人记忆深处。
(原载于《北京日报》)
作者:艾克拜尔·米吉提(哈萨克族)
艾克拜尔·米吉提,哈萨克族、新疆霍城人,中共党员,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原副书记、管委会原副主任,《中国作家》原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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