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由心生

光明由心生

○晏立东

    腰肌疼痛。贴膏药疗效甚微。第一次走进盲人按摩院。

    为我按摩的技师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个头不高，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可惜双目失明。他将一条洁白的毛巾折叠成“门”字型，放在“脸洞”上，请我俯卧在床，问了问是哪里疼，便开始按捏推拿。

    没多久，听到他的手机一连串的语音，语速极快，不知所云。我说：“来电话了，你尽管接吧！”他答：“不是电话，是股市信息。”我颇为好奇：“听这个做什么？”他似乎笑了一下：“闲时没事，炒炒股玩。”

    “哟，就是这里特别疼。”我开始有点龇牙咧嘴。为了分散注意力，同时出自职业习惯，我自找话题和他断断续续聊了起来。

    他姓刘，家在一边远乡镇。自幼失明，只“听”了个小学一年级。问他是怎样炒股的？他告诉我，费了好长时间学会了汉语拼音，靠语音提示上网操作。“投资多少？”他似乎又笑了一下：“承受范围内吧，不计较赢亏，打发时间而已。”与我对话间，不时与候工的同伴互通信息：“哦，涨了一点呀，前几天可是一遍绿啊！”

    “好了，你可以起来啦！”我随即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刚好一个小时整。正诧异他是如何准确掌握这“一个钟”的，同时仰起身子时，他又说：“不要仰身起床，要侧着身子起来哟。”怪了，他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做完一个疗程，对小刘的了解渐趋完整起来。他成年后，在老家做过木工，还修过当年那种老式录音机，不过焊接线点要请人代劳。现在工休时偶而会去城里亲戚家玩玩小麻将，也会和同伴打打扑克，牌是用盲人笔做上记号的。晚上在电脑前听听歌，还会用QQ聊天呢！他说：“除了户外活动不太方便，室内生活和你们没有多大区别。”语气中充盈着自信。去年，他在弟弟的陪伴下去了一趟北京，落宿一家地下室旅社，次日凌晨三时赶到同仁医院排队挂号，领到的专家门诊号却要再等十天左右，打算放弃求医返程。医师得知他来自路途遥远的江西老区，动了恻隐之心，带他“插队”找到了一位著名的眼科专家，可惜诊断结论仍是无法复明。叙述中他语气平静：“遇到了好心人，听了那么多鼓励的话，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第一次零距离接触一位让我刮目相看的盲人，感慨良多。此后好长时间，这位技师的身影总在我的眼前晃动。

    曾钦佩过盲人歌手杨光对名人歌声、话声维妙维肖的模仿，曾陶醉于盲童刘浩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奏出的优美旋律。但我却从未想过，在自己的身边，同样有像杨光、刘浩一样让我心生敬佩的盲人。尽管从娘胎里出来就与黑暗相伴，但他从不屈服命运的不公。虽然从未见过光明，但他在心中构筑了一座灿烂的灯塔，照亮自己生命和精神的深邃航道。因为心生光明，他走出了无知，走到了自食其力、自立自强的新生活，靠妙手灵耳滋养身心。

    前几天，得知小刘正在筹办自己的按摩理疗所，为之惊喜。这种永远都在奔跑着的精神是值得我学习的，因为他不仅心生光明，而且心生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