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梦幻的波光里

行走在梦幻的波光里

○谢金彪

    午后，我像是在一片雀儿喧闹声中醒来，然后带着神情忧郁的妻，从向湖路临时寓所出发，沿着南湖或甘棠湖岸缓缓行走。夏日的阳光透亮，软软的风中，波光在眼前摇曳，还有金龟子在飞翔……

    这天我牵着妻的手，并排行走在这满江满湖的波光中。波光里，有许多七彩泡泡，梦幻般飘荡。走累了，我们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当妻小猫似的卷曲身体挨着我打盹时，我伸出手臂轻轻揽着她，一如当年初恋的时光，有种水样的柔情，在心底流过。不久，飘舞的樱花，便厚厚地盖在妻身上。于是，妻很快就在花香中安然入睡。一大片湖水，在睡梦中安静下来了。

    阳光还是暖暖的，风还是软软的。散散淡淡的阳光在流动，不知名的野花静悄悄地绽放。这时，我想到了乡间的秋天，那年，我把一朵金黄的野菊花插在一位女孩的头上，然后，女孩带着灿烂的笑走进了我家……

    突然间，在眼前平平静静的湖水中，我仿佛看到了一条画舫。走上前一看，里面竟坐着我先前的一些学生。还似先前熟悉的情景，学生们围坐在我四周，正在齐声诵读《孔雀东南飞》，沙子墩上，便回荡着朗朗的读书声……我记起了那曾是一个周日，画舫飘荡在青山绿水间。未过门的妻头上插着野菊花坐在船头，无限温存望着我和我的学生微笑。

    当我回过头时，沉睡的妻却不见了。我心中一阵慌乱。妻患有抑郁症，多年来她整天不出家门，把窗门紧紧闭上，拉下帘子，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这些天，妻愈发神情忧郁……在这样的时刻，我怎能把妻弄丢呢。

    我开始寻找妻了。可是，每当向别人打听时，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陌生的人就无声无息在眼前消失了。就这样，行走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个人了。剩下的是满世界的波光，汹汹涌涌。一队队鱼儿，跳出水面，游走在波光中，有几次还险些撞到我脸上。我用手拨开它们，顺着鱼儿的游向，焦急地行走着。

    找不到妻的踪影，让我生出许多失望。望着苍茫的江流，我问自己，足不出户的妻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近日，妻总是在梦中尖叫着醒过来，她喘息着说，这个世界处处包藏阴谋，她看到车辆迎面撞来，看到某个角落有人挥舞着砍刀扑来。记得就在昨晚，我回家叩门时，妻在屋里颤抖地问你是谁。听到是我的声音，她才把门拉开一点点，从门缝中惊慌地打量着外面。然后，她把我让进门，对着我看了又看，还在我脸上摸了摸，胳膊上捏了捏。当确认了丈夫完好归来，她哭泣着对我说：“别出去了，你一出门，我就会感觉到你再也回不来了。”我拥着她的肩，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这不回来了吗。”……想到这些，我愈是焦急，自言自语道“不行再等，要尽快找到妻，不能让她受到惊吓。”于是，我又开始不停地行走，不停在寻找，在浔阳楼下，我看到醉酒的堂叔踉踉跄跄走下楼来。我问：“堂叔，你看到我妻子吗，一个很忧郁的黑黑瘦瘦的女人。”堂叔想了想告诉我：“是有这么个女人，她好像在琵琶亭”。

    在琵琶亭里，我找到了妻。她穿着一袭青衣，沉浸在声声凄清的琵琶声中。周遭一片瑟瑟芦苇荻花……看到这些，我的心中充斥着酸楚，流年似水，年少时许多梦都没得及圆，甚至还没来得及慰抚一下孤寂的妻子，来不及给她添一件鲜艳的新衣，不经意中，她便在生活奔波中迅速老去，容貌性情的改变，以至一些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了。我拉起妻的手，忧伤地说：“我们回家吧。”

    正在这时，我看到浔阳江的上游有挂木排漂来。木排上载着我当年在乡村时的一班狂野的朋友，他们吆三喝四，三子还站在排头向我招手。我冲着他喊：“喂，三子，你们到哪去。”“我们要去远行啰。”“带上我俩吧。”于是，我看到木排向我靠过来。

    我和妻坐在朋友中间，喝着乡村的苞谷酒，吃着乡土的花生、豌豆、大枣。三子说，这是家乡信品铺子里买的。就这样，在我们无忧无虑的喧闹声中，在午后透亮的波光中，长长的木排在浔阳江上迅疾地向远方漂去……

（作者单位：九江市财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