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道平:怀念父亲

怀念父亲

○余道平

    又是一年清明节，父亲逝世已十年。十年来，每每想起父亲，总觉得欠他太多太多。

　　父亲走得很匆忙。十年前的农历四月廿日，尽管再过一个月就大学毕业了，但我还是从九江赶回家，因为第二天就是父亲六十二岁生日。父亲嘴上埋怨我浪费车费，心里却份外高兴。从我上初中后，我们父子在一起呆的日子就很少了，由于母亲早逝，父亲的大多数时光都一个人孤苦度过。我唯一的姐姐也从湖南赶回来，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地相聚了。父亲见我们姐弟俩都回来，高兴得很，又是杀鸡，又是上街买肉，忙得不亦乐乎。回家前，我准备给父亲买一件衬衫，但他坚持不要，说你勤工俭学挣钱不容易，怎能要你买东西给我。后来拗不过，就让我买了一台小收音机，说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有个响音，我听了心里酸酸的。

相聚的时光总是快乐而短暂，考虑到回来一次不容易，我和姐决定在家多呆一天，再说父亲那时有点咳嗽，我想给他买点药。四月廿二日中午，父亲说隔壁的老丁平时对他很关照，趁着我们在家，请他们夫妇吃个饭，正在厨房炒菜的父亲突然手一轻，菜碗“嘭”的一声掉到锅里，我在灶前烧火，听到响声，赶紧起身扶住父亲，我们姐弟俩把他扶到床上，我让姐看护父亲，自己赶紧去找邻近的医师，当我带着医师赶来时，父亲已深度昏迷，尽管打针用药，但无力回天，下午四点零五分，父亲就逝世了。当时，我真有天崩地塌的感觉，父亲是我生命的支柱，没有父亲我就没了家，没了心灵的归处。

　　父亲出生在解放前，十多岁时就没了父亲，年纪轻轻就开始扛起养家的重担，那时连饭都吃不饱，跟着母亲艰难度日。后来终于成家了，但生了十个儿女却夭折了八个，这种打击确实太大了。父亲40岁那年，我母亲又病逝了，人生的不幸父亲都遭受了。尽管父亲流干了眼泪，但他还是坚强地一路前行。他决心把我们姐弟俩拉扯大，并要让我们走出那山旮旯。在那艰难困苦的日子里，父亲常用毛主席语录自勉，他常背给我听的是“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斗争的勇气。”父亲勤勉好学，多才多艺，尽管只上了两年学，但他在生产队做过保管、出纳，在大队当过民兵连长。他爱看书，爱学习，什么都想学，从未拜师学艺的父亲成了一个木匠，家里的盆、桶等家具都是他自己做的。父亲喜欢写打油诗，他毛笔字写得不错，本村红白喜事，写对联的事几乎让他包了。父亲是我的第一位老师，他常对我说起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之乎者也等文言知识。他还教我怎么遣词造句，让我知道什么是押韵、平仄，这对我文科知识的积累作用很大。小时候父亲还教我珠算和二胡，这两样都是他挺拿手的。父亲不仅教我知识，也言传身教让我学会怎么做人。《增广贤文》和《幼学琼林》父亲基本上能背出来，他以“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教我讲仁义，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说明人生无常，荣辱莫惊。因为出色的才艺，父亲被乡亲称为“田间秀才”。也因为他的坚持和努力，我们姐弟也终于被他养育成人。历尽艰辛，父亲还是把我供进了大学。

    在我心中，父亲有点太过于善良忠厚，当时乡下曾经有不少人捉蛇捉青蛙卖，他从不参与，也不让我参与。父亲特别乐于助人，年少的我曾很不理解。左邻右舍有事急需帮忙，父亲可以把家里的事都撂下，甚至把年幼的儿女留在家里，一两天不回来。邻居70多岁的大伯房屋漏雨，父亲主动去修葺，由于房子年久失修，他踩断一根椽子，摔到楼板上，左手骨折了。那时我正准备参加中考，回家要钱报考时，他却摔成重伤。说起他的这种急人所急的情怀，姐姐到现在都难免抱怨。也许太多的磨难造就了父亲的仁爱和豁达，尽管生活一直穷苦，但他却看淡金钱，常说“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我也深深地明白，父亲对儿女深爱有加。记得父亲对我说过，他是“一担禾种，只剩一根秧”，因为他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在我身上，当爸又当妈的他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记得我8岁时得了胆道蛔虫病，肚子疼得厉害，父亲背着我跑了一个多小时的路赶到了乡卫生院，那平时是三个小时的路程。上世纪80年代，我们那穷山沟红薯是主粮，米饭稀少，父亲忙里忙外，劳累得很，但锅里很少的一点米饭总是让给我吃。现在想起父亲对我的种种疼爱，常常热泪盈眶。他真的是把爱全给了我，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到父亲收到我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和笑容，儿子的成长和成才是父亲一生的期望！

　　父亲的一生历经磨难，尝尽艰辛，每每想起我总觉得欠他太多太多，心中愧疚不已，但他的一生坚强乐观，直面苦难，每每想起我心中总充满温暖和力量。愿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享受着幸福和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