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艄 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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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long 发表于 2010-12-2 10:55:19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艄 工


○ 全秋生

  全秋生,曾用名刘一君,笔名江上月,1967年出生于四都镇龙岸村。先后在四都镇中学、县三中任教,1995年开始文学创作,2000年经著名作家汪兆骞,诗人牛汉、张同吾联名推荐进入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散文诗歌创作班学习。先后创办《南苑》文学社和校园文学报《南苑》、文学报《给后代留下一本书》。作品散见《九江日报》、《江西日报》、《星火》、《延安文学》、《广西日报》、《文学理论与批评》、《市县领导月刊》等,个人专著有散文随笔集《穿过树林》。系中国解放区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中国解放区文学研究》副主编、《伟大人民领袖毛泽东丛书》编委。



  如果说沙滩和石拱桥是隔着天河默默厮守的牛郎织女,那么,那条年岁始终不会太老的木质渡船就是在他们之间来回晃悠的月下老人;如果说渡船是一座能够在水面上来回移动、让过客“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的桥,艄工就是站在桥上迎来送往的门卫,弯腰驼背、瘦骨伶仃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特征。

  记得他们当中的一位脑门上、耳朵旁还莫名地长出几根肉芽,加之剃着光头,远远望去脑袋就像是一个长满嫩芽的芋头。每当船客站在烈日艳阳之下或凛冽寒风之中高声大叫而对岸的渡船却久呼不至时,“烂芋头”这个不甚雅观的称呼就会在水面上久久回旋袅袅不绝,成为某些人吆喝摆渡时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种悠长的吆喝声中长大的,因为村子实在不算大,油盐柴米酱醋茶这七件事中除了柴、米和茶是村民家里自备外,其它的都得乘船到对岸的小店去买。这样一来,渡船和艄工在水面上来来去去也就成了村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摆渡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且不说男女老少只要是过客就能大呼小叫甚而直呼其名没有任何尊严地位可言,也不说艄工没有工资收入只有一年几百工分直到年底还不知能否兑现,单是一人独守空船的那种寂寞无聊与孤独烦恼就无处排解,更何况工作没有白昼黑夜之分,没有春夏秋冬之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因此,村里凡是有后代子孙的人家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长辈去撑船摆渡的,只有那些不愿吃五保照顾的孤寡老人才会要求去当艄工。

  除了小孩和不会撑船的过客外,其余的人都是要自己动手划船的,好在周边的人家大都熟习水性,拿起船篙来就撑,支起船桨来就划。那些不会划船的人只好呆呆地等待会划船的到来,有时难免会对艄工发泄点不愉快的情绪。特别是碰上外地过客,他们大多不会划船,有时在沙滩等上半天工夫艄工也懒得理睬,独自缩在船舱里做他的春秋大梦。于是,“烂芋头”、“老不死”的称呼便此起彼伏,气得艄工只有吹胡子瞪眼睛的份。有时遇上外地没有多少礼貌的过客,他们会把老艄工的衣领高高提起浸入水中,待到艄工嘴里“咕咕”直冒水泡才把他提起来扔在船舱里,吓得艄工全身抖动,涕泪双流,跪在船板上向老天不停地叩拜诅咒:“天老爷,你要有眼啊,把这个短命鬼崽收去啊!”

  艄工也有快乐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时,岸上的人家总是或多或少地给艄工送些好吃的东西尝尝:端午节时的粽子、鸡蛋、包子,中秋节时的月饼,过年时的猪肉、油豆腐、鸡脚块等等,虽然每家拿得不会太多,但加起来就够他吃上好些天。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过河的人都要给艄工发红包,数目不多,一角二角乃至一块钱的都有,倘若是外地客人有不知趣的或不懂行情的,艄工就会上前说几句好话开口讨要。这几天,过客在河对岸一叫,艄工便马上把船划过来,表现得极其热情好客。

  有一年春夏之交,江河里突然涨大水,也许是洪水涨得太快的缘故,那个外号叫“烂芋头”的艄工晚上把渡船系在岸上的一棵大树下,上岸躲到一户人家家里睡觉去了,河水涨得快退得也快,绳索经不住大渡船的拉扯之力崩断了,等到艄工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船时,早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烂芋头”年过七旬且无依无靠,根本就没有任何赔偿能力。村里只好请人重新打造了一只大渡船,从外村请来了一位体格强健但脾气十分暴躁的老艄工,只因为艄工的头上除了脑门周边有一圈头发外,其余的地方都是光溜溜的,所以背后别人都会偷偷叫他“癞痢头”。

  倘若有人叫“癞痢头”被他听到的话便是祸事一桩,只要是村子里的过客无论男女老少,喊一声“癞痢头”会招来他的一顿痛骂,有时甚至会不依不饶地追到别人家里砸人家灶台上的锅;倘若是外地过客叫他“癞痢头”,他会从船舱里抽出雪亮的菜刀照头就砍,吓得那些会游泳的外地过客只好跳河游水逃走,如果不会游泳的那就只有跪下来向他叩头讨饶才算作罢。方圆几十里的村民都知道白鹇坑渡口有一个不能喊的“癞痢头”。

  偏偏有一年夏天的中午,刚吃过午饭的艄工正躺在船舱里面歇昼,突然河对岸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叫:“癞痢头,喔呼!快撑船过来!”

  艄工“腾”的一声跳起身来,气冲冲地拔篙就撑,嘴里开始不停地咒骂起来,“少教头的(没家教的意思)短命鬼,等下我要斫你的脑壳!”说也奇怪,今天这个过客头戴一顶草帽,明明看见艄工正撑船过来,嘴里还是大呼小叫:“喔呼,癞痢头!撑船啊!癞痢头!”

  老艄工气得全身打抖,额头上青筋暴凸,呼吸越来越粗,恨不得一下就飞过河去砍他几刀出一出心头这股恶气。就在船头急速地撞向沙滩的一刹那,艄工把手中船篙一扔,早已飞奔进船舱里摸出一把雪亮的菜刀,跳下船照着那顶草帽兜头就砍。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个过客一闪身取下头顶上的草帽大喝一声:“你算什么癞痢头!看看我的头上,咱们比一比,谁癞谁是爷!”

  艄工一看,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的菜刀高高举起却放不下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像是高兴又像是痛苦的表情,实在是哭笑不得。只见眼前的过客头顶上一根头发也没有,锃亮锃亮的,被太阳一照,竟然有点刺目。仔细一看,似乎头顶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油。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突然同时大笑起来:“哈哈,我还真的没有你癞呢!老弟!”艄工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骂了还能笑出声来。

  两个人仿佛是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一样,相互搀扶着上了渡船闲聊起来,不时从船舱里传来爽朗的笑声。从此以后,再有过客生气发急骂起“癞痢头”来,艄工只当没有听见,独自摇着船桨,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悠悠荡来,弄得过客反倒不好意思。

  如今,世代祖居此地的村民们早已像柳絮一样纷纷扬扬四散而去,那只木制渡船也不知去向,只是不知那不再怕人大喊大叫“癞痢头”的艄工和那位快乐无比的过客是否依然健康地生活在这片蓝天之下。

  别了,我那可敬的老艄工。别了,我那可爱的木制渡船。别了,我难忘的白鹇坑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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