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小说——垒长城

8月的某一天，炎炎夏日。知了在树上“吱吱”的叫www.bc613.com，一点也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屋里的格力空调呼呼的吹着，巴特尔横躺在大床上，口水横飞，在枕巾上划出了小小的地图，嘴里不自觉的说出“MVP”的梦话，还时不时的“嘿嘿”笑着。

突然，手机铃声传来，一阵异常飘逸的音乐：“TMD，我爱你，甜蜜的，我爱你……”春哥的声音穿透力甚强，愣是把巴特尔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就打着呵欠到处摸手机。枕头、床头柜、凉席、内裤，能找的都找了，春哥的声音依然绕梁三日不绝。巴特尔一阵心烦，“TMD，还能在鞋里不成？”

真的是在鞋里，四个未接来电，来电显示是“莲弟”。巴特尔顺手扔在床头，准备继续睡。

就在这时，春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巴特尔不耐烦的操起手机，刚想骂出来，看到显示“大郅”，就不情愿的接了电话。

“喂，大郅啊，这么早你偷鸡啊？老子正睡得香。”

“早，我靠，都TMD九点一刻了，丫现在偷鸡估计连鸡蛋都顺手牵来了。”

“别整没用的，你们北京人啊，贫的要死。啥事，快说。”

“大姚来了，在我家，垒一圈？”

“垒一圈？垒什么？”

“你睡晕头了吧？垒长城啊。莲弟也在，三缺一。快点！”随后就是“嘟嘟嘟”的声音。

巴特尔摁死电话，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垒长城……”


王治郅家灯火通明，麻将桌早就摆在中间，啤酒饮料摆了一堆。

姚明坐在正东，正襟危坐，似笑非笑的看着进门的巴特尔，王治郅坐在北风口，易建联一脸微笑的坐在南风口，留了正西的位置给他。

巴特尔老大不爽：“老子家在内蒙古，凭啥北边给你这个混蛋？”王治郅一脸坏笑：“谁叫丫你转会新疆？”巴特尔一脸无奈：“操，等你转会阿联酋让你坐西边！”姚明笑道：“万事没有绝对。”易建联仍然是抿着嘴微微笑着。

然后就是哗啦啦的洗牌声。

头一圈自然是姚明的庄。姚明的年龄只排第三，但是由于他的知名度和对篮球运动的影响力远远超过“王巴”，因此向来都是他首先坐庄，而且每次都是他赢钱。头牌嘛，赌场上总是要让一让的。

巴特尔平时不善言谈，但是在打牌的时候绝对是个话唠，这也充分显示了他牌技差的事实。牌桌上，永远是谁最稳，谁最沉得住气，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因此他输得钱总是最多。当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至少姚明的牌技比他更差，只不过因为大家都给姚明“喂牌”而已。过去姚明在休斯顿如日中天，给他“喂牌”理所当然；如今他退役了，自己肯定不会再让他了。巴特尔一脸时来运转的自信。

“东风。”姚明首先开口了，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

“先打东，胡的凶。大姚看样子你今天收获肯定不小啊。让着我们点啊。”巴特尔看了看姚明，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废话。

“西风。”易建联难得开口，脸上依旧带着神秘的微笑。

巴特尔白了易建联一眼：“牌技稀松，一输一通。莲弟你可小心点。”

易建联抿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恩，南风，先打南……”巴特尔还没说出“不输钱”三个字，王治郅就打断了他的话：“发财。大姚，你刚退役不久，今天你突然说要垒长城，莫不是有话要说吧。”

巴特尔狐疑的止住了话，眼巴巴的看着姚明，期待姚明给出答案；易建联仍然是微微笑着。

“知我者，大郅也。”姚明笑了一下，接着说：“你们都知道我退役的事情了是吧？”

“啊，那是，我草，全球直播，5个小时，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情意连连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当年戴安娜王妃葬礼小贝辣妹婚礼都没你这退役更场面。估计奥巴马死了爸爸也就是四个半小时。”巴特尔一边说一边笑。

姚明脸上飘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愠色：“你们知道我这次退役的真相吗？”

王治郅摇了摇头：“猜不透。太过突然和蹊跷了。”巴特尔使劲拍了拍脑袋，忽而恍然大悟，忽而欲言又止，反复数次，终于一跺脚：“你说啊，我是实在猜不出来了。”易建联仍旧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九万。”姚明拍出一张牌，接着说道：“现在的举国体制你们怎么看？”

巴特尔抢先说话：“举国体制挺好的啊，我们都离不开国家的培养。咱们几个，不都是在国家的支持下才有机会出国吗？国家出钱，供我们训练比赛，我们感恩，就要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拿出来，报效祖国。无论是出国打NB……哦，无论是打美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还是打中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我都一如既往，认真去打。”说罢长嘘一口气，差点说错。

王治郅白了他一眼：“我家没有摄像头和录音笔。”

巴特尔刚想还嘴，姚明接话了：“大郅，你呢？”

王治郅脸上一阵抽搐，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犹豫了半天，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字：“唉！”

姚明笑了笑：“那你们怎么看休斯顿火箭的前景？”

巴特尔接上话：“西部八强的水准。但是也就这样了。你在的时候都才进过一次第二轮，看样子实在是白搭了。经理又抠门，舍不得买球员，怎么和湖人、小妞比？总冠军是痴人说梦了。”说罢有意无意的露了一下大拇哥上的总冠军戒指，得意的笑了一下。

这次轮到姚明的脸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归于平静：“没错。事情就是这样，但是有些话我不说明白是哪一点，你们则永远也不知道这一点是哪一点。”

“自摸，七筒。”姚明微笑了一下，看了看王治郅和巴特尔，接着说：“很多人以为我是伤病太重，无法继续从事高强度的职业联赛才宣布退役的。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王治郅和巴特尔点点头，易建联则微微一笑。

姚明看了一眼易建联，赞许的点了点头：“莲弟在NBA时间更长，也更明白一些东西。伤病并非我退役的唯一原因，我继续打2年没有问题。真正的原因，是我看透了利害关系。NBA之所以存在，包括这次劳资纠纷，本质的东西在于两个字：利益。无论是劳方还是资方，无不围绕着“利益最大化”来进行谈判和工作。”

巴特尔插话：“幺鸡，这个谁都懂，你也……”王治郅一把拉住巴特尔：“大姚，你继续说。”

姚明笑了：“所以，我利用两年伤病时间，完整的考虑了我应该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首先，我并没有在合同年和交易年之前跳出合同，我又不傻，2000W+的美钞，不拿白不拿。接着，就是考虑合同问题了。几年来，我的伤病状况不断恶化，球队心知肚明。过去我能为球队带来大把人民币的同时，还能带来有效的战力。因此给我2000W+，他们一点也不亏。但是如今我只能带来人民币了，还不如过去带来的多了，影响力正在逐步下降，再给我2000W+已经不现实了。如果是几百W+的合同加上一个名为首发实为替补的位置，让我继续透支身体和影响力，几年之后，当我影响力降到最低，又伤病缠身乃至残疾的话，我所有的利益都将成为镜花水月。”

“所以，你就选择了提前退役？”王治郅插口问道。

“是啊。刚才说到利益最大化。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这是商人的学问，你们两个人远远不懂。你们以为球员的使命就是打球，就是为国效力，因此你们继续回来打CBA……（巴特尔插嘴：“是中国篮球男子职业联赛……”姚明没理他。）继续为国家队效力。大郅你多大了，还是这支中国男篮的主心骨。你们就在这种坚持下，将自己的利益放弃的太多了。”

“所以要节约影响力，实现利益最大化。”易建联第二次开口，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姚明抚掌而笑：“没错，就是节约影响力。莲弟越来越成熟了，怪不得你还没退役就开始频繁的坐特邀嘉宾主持节目。大有可为啊。与其我等待我的身体、影响力、名誉包括数据一步步下滑，最终泯然众人，不如就节约我基本处于顶峰的影响力，借用火箭队对我这些年来的贡献的褒奖，搞一场轰轰烈烈的退役仪式，为我的商业之旅做一个最为轰动的开始。数年之后，NBA记录里是我顶峰时期的数据，联盟留下一个伤病阻碍了第一中锋称霸的传说，商业领域里多了一个“李宁”式的品牌。这和我多打这几年球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一切的一切，利益最大化的实现，关键在于我节约了自己的影响力。”

王治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姚明点了一下王治郅：“大郅，当亚运会上所有人的金牌挂在你脖子上的时候，就是你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契机。可惜你放弃了。”

王治郅懊悔的点了点头，郁闷的拍出一张白板。

“那你就不担心国家队的成绩，不担心中国篮球吗？”巴特尔不服气的问道。

“举国体制下，我们都难以避免有心无力的境地。除了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那你这不是争取个人私利吗？难道个人利益高于集体利益？”巴特尔已经脸红脖子粗了，“当年我们号称移动长城呢？”

“移动长城吗？”姚明悠悠的说，“这就是举国体制带来的弊端啊。竞技运动中，哪有什么永恒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哦。竞技体育的胜利者永远是更高更快更强，没有固步自封的成功者。再说，举国体制下何来集体利益之说，只不过是多数人的个人利益，和少数人的个人利益罢了。”

“移动长城是个笑话吗？”王治郅一脸悲怆的问。

姚明叹了一口气：“所谓长城，正如我们垒长城一样，建起来总是要被推倒的，或者被人推倒，或者被时代推倒。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每一次长城将倾之时，为自己积攒最大化的利益，才能在长城重新建起的时候有足够的资本从头再来。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是如此。口号并不顶用，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积攒资本的意识和雄心。”

巴特尔终于心服口服，看了看手中的牌，咬了咬牙：“绝张八条。”

“糊了，一条龙。”姚明拾起巴特尔刚刚扔出的八条，“看来你终于明白了。”

       易建联www.bc313.com微微一笑，自信写在脸上。


       时钟刚刚敲过了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