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股市的思考：跌到何时才能算是个底儿啊

2011年12月13日，中国股市创新低，上证跌破2300。很多人都在想，中国股市的“底”在哪里。很多人也根据技术面分析，做出了自己的位置判断，然后准备到相应的位置抄底。而我在2010年上证指数超过3400点的时候，在帖子里提到过，中国股市已经“衰竭”。进入2011年后，当最后一波像样的反弹结束之后，我提到过“中国股市已死”。在6月24日的微博里，我提到当时是“唱歌行情“。到7月7日，我又在微博里提醒：“唱歌行情”差不多了，手拿股票的的人们好自为之。上证指数从7月7日后的2800位置持续下跌，到目前的跌穿2300点，保持了5个多月的“小刀割肉“的盘跌行情。虽然这5个多月，总的跌幅只有20%左右，但是这只是在下跌过程当中。随着行情的展开，人们将目睹中国股市的结局。我在微博中说到过，中国股市的目标为0。也就是说，0是中国股市的“铁底”，如果中国股市跌到0，抄底也没有风险了。而在此之上的任何位置，都可能很危险。这句话看上去很蠢，但是符合中国股市的“国情”。

那么，为什么中国股市走向0？中国股市走向0意味着什么？回答这两个问题，就要回到股市ABC进行分析。

为什么美国股市经历过多次大“崩盘”，结果还屹立不倒？原因很简单，美国股市具有独立的资金“造血”功能，是可以独立生存的市场。美国企业有强大的利润创造能力，最初在本国市场赚钱，然后到国际市场赚钱。即使投资者们因为缺钱而不购买美国股票，美国企业也能够通过创造利润，然后给股东现金分红，让股东获得更多的利益，支持股市的运转。或者说，在美国股市中，上市公司是主导者，而投资者是跟随者。投资者依靠股市的分红而活，而不是股市依靠投资者的投资而活。只要上市公司能够持续创造利润，并且持续分红，那么投资者也能获利。举个例子，郭士纳在自传中曾经说到，在IBM危机时刻，当他作为CEO召开股东大会的时候，看到股东会上坐的都是银发的老者，他就觉得必须要把IBM救活。当然，如果经历经济大萧条、甚至世界经济大萧条，股市中的大量企业也会倒闭，很多投资者也会“血本无归”。那么，投资者也会因为经济很差，没钱或者不敢投资在股市中。但是，不论经济情况如何，只要美国经济还继续运转，就有一部分企业生存下来，迎接新一轮赚钱的过程，并且通过现金分红反馈给投资者。

与之相对比，中国股市就像“夏虫”，完全依赖中国经济状态。中国股市从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是通过社会资金支持国企生存的场所。到了朱时代，这个功能继续强化，并且急剧扩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中国股票上市的原因，是国家要把钱从私人转移到自己的腰包里，供自己使用。中国股市没有独立“造血”功能，只能消耗社会财富资源。那么，这样的市场生存有两个条件：1、人傻；2、钱多。如果钱多的人很精明，那么这个市场就不会存在。比如说，中国官媒总是强调某些国际投资“大师”或者国际投行看好中国股市，这些人要在中国股市投资。但是，强调了很长时间，这些人也没有真正在中国股市中投资。为什么？因为这些国际上的有钱人不傻，知道中国股市就是从傻子手里“圈钱”，所以自己不参与。如果中国民众都像国际上的有钱人这么精明，那么不论民众手里有多少钱，中国股市都从民众手里圈不到钱，过一段时间就会关门。当然，中国的社会系统中，从学校到社会宣传，就是要让聪明人变傻、傻人变得更傻，而且具有持续加强的趋势。随着中国民众智商日益下降，股市获得了大量“炮灰”。当然，这还有第二个前提，这些傻子手里必须钱多。在1980年代初的时候,中国民众手里没有几个钱，大部分人连大米白面都吃不饱。这个时候，如果谁说要发展股市，那就像天方夜谭、痴心妄想。即使当时股市开张，很快也会关门。即使后来上海股市开闸，也是很少数人的“小打小闹”。在2003年之后，中国通过“割肉”进入WTO，并且大量进行“卖血”式的出口，获得了大量外汇。另外，中国改变银行法，国家可以随意开动央行印钞机，大量印钞的效果也逐渐表现出来。在外汇增加导致的大量印钞和国家进行的大量“自主”印钞的双重作用下，中国股市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扩张。到2011年，上证指数超过6100点，而且人们对于上证指数上冲10000点非常乐观。中石油以48元的价格开盘，成为当时世界上市值最大的公司。

当中国股市达到6100点的时候，也是“人傻钱多”到极限的时候。2007年，股市最火爆的时候，也是基金销售最火爆的时候。无数对股市一无所知的“老幼妇孺”排队用自己的养老钱、救命钱购买基金。还有不少更不了解金融系统的老实人，在银行轻描淡写的欺骗下购买了基金。这些人以为基金和定期存款一样，都可以保值而且有钱赚。基金筹得巨款后，作为全民性参与的重要力量，开始为股市持续上涨提供动力。同时，因为人们手里的钱多，所以购买保险的热情也空前高涨。越来越多的人在购买保险，为自己的未来提供“保障”。而这些保险行业资金同样也大量进入股市，继续加强股市上涨的能力。问题在于，当基金和保险这种“全民炒股”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民众手里的钱再没有了。即使“人傻”的数量再多，人们手里只要没钱了，对于股市来说都没有用。所以，上证指数从6100点之上持续下跌，跌到1600多点。这个时候，恰逢世界金融危机，中国决策者在慌乱之下，开始了资金巨大的“救市”过程。股市也因为市场上的资金再度充沛，实现了大幅度反弹。但是，由于无数股民被套，“人傻钱多”的股民们急剧减少，这样让股市反弹力度很弱。即使国家印钞数量再多，这些钱也大都控制在明白人手中。这些人看到，如果进入股市拉抬股价，只能为大小非和其他炒家“抬轿”。所以，整个市场就已经成为散户市场，根本不会再有有大规模“人傻钱多”的情况重新发生。即使有大资金进场，也主要关注中小企业股票，因为这些股票容易被自己控制。而市场的运作，仍然主要靠各大基金手里的剩余资金进行炒作。随着这些基金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市场的波动能力也越来越弱。这样的结果是，当房价在资金的支持下，动辄上涨一倍的时候，上证指数反弹还不到50%。而且，股市反弹的力度越来越弱、波动幅度越来越小，这就是我在2010年时候说的，中国股市已经“衰竭”。

即使股市“衰竭”，国家还要尽可能将其用来当“奶牛”。中国股市设计的时候，就是用来当作民众给国家和体制相关单位输血的工具。也就是说，中国股市只有进，没有出。上市公司在上市“圈钱”之后，几乎不进行分红派息。不仅不分红派息，经常还进行增资配股，圈股民更多的钱。在这里，中国股市的情况和美国股市就形成了关键的区别。不论股民买不买股票，美国的市场都能够存活；而如果中国股民不买股票，那么中国股市就没有任何存活的意义了。也就是说，美国股民拿着手里的股票，到时候等着企业股票分红赚钱就行。而中国股市中，股民们只能靠低买高卖赚钱。如果股民买了股票后，卖不出去，那就是血本无归。而且，随着中国股市圈钱越来越多，中国企业圈钱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就是“狮子大张口”。虽然股民开始“人傻”而且“钱多”，但是再多的钱也架不住“狮子大张口”。在股市上涨期间，越来越多的大型企业上市，最后是中石油这样的巨型企业上市。本来，中石油在香港上市的时候，1港元多集资，给股东派送出高额的分红。但是到了大陆a股市场，中石油将近20元集资，开盘股价到了48元，但是一分钱都没给股东们分过红。而平安在上市圈钱数百亿之后，竟然推出上千亿的再融资计划，震慑了整个a股市场。当然，消灭股民的不仅是企业的融资和再融资，也就是“圈钱”和“再圈钱”。“狮子大张口”的还有后来推出的“大小非”，也就是体制内几乎无成本的非流通股票，通过股票改制变得可以流通，从买股票的人手里弄钱。也就是说，这些“大小非”都在对新进场的资金“虎视眈眈”，谁敢拉抬股票，直接可以把拉抬股票的钱全部吃光。当然，这些“大小非”都在“自觉维护”股票价格，一般只到价格“合理”的时候，才会大笔抛售股票。进入2010年，国家看到股市有所复苏，加速股票上市步伐，榨取股市最后的“剩余价值”。

随着“抽血”力量越来越越来越强大，股市越来越难以支撑。股市是对社会中资金增量最为敏感的场所，国家每次增加印钞都直接反映到股市。国家在大量印钞之后，一些新增资金可以直接进入股市，支撑股市的上涨。每次只要看到股指上涨，就基本上可以断定，国家又开始大量印钞了。这些钱进入市场后，本意是要赚钱的。但是，每次增量资金进场的结果，都是成为上市企业和“大小非”的“肥肉”。进入2011年之后，虽然国家印钞的速度有所减缓，但是新股上市“圈钱”的步伐一直没有减弱，甚至会随时加强。可以说，新股发行采取的是“饱和圈钱”原则：不论股市表现如何，只要股市还能够支撑，就加快股票上市步伐。所以，虽然进入2011年，进入市场的资金已经越来越少。但是新的新股发行的“浪潮”一直不退，持续吞噬着新资金。在这样的情况下，类似社保基金这样的“国家队”高调出马，将名义上是民众最后的钱都投入股市。这意味着，“人傻钱多”通过社保基金入市，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阶段。从国家的角度来说，社保基金一方面能够支撑股市，另一方面能够号召有钱人进入股市。但是，中国股市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阶段，不论进入市场的资金规模有多大，“饱和圈钱”的方式都可以把这些资金快速吃掉。所以，当大盘越来越疲弱的时候，新股发行还在扩张，这就决定了市场已经要被压垮。当然，当无数股民为超量新股发行而痛苦的时候，也不会忽视再融资随时会蜂拥而出，与新股发行争夺资金。另外，人们不太注意的“大小非”，也在静静地等待，随时会采取行动。只要有资金拉高股市，“大小非”就会把所有的股票派发给他们，让这些新进入市场的人们“炒股炒成股东“。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股市就表现出强大的“玻璃天花板”。虽然股市看上去很平稳，但是敢于推高股市资金的都要撞得“头破血流”。在这样的情况下，股民们连低买高卖赚钱的路子都被断掉了，面对的只有亏损，或者大幅亏损。从这个角度来说，股市的上涨空间越来越小，而下跌空间越来越大。资金只能通过向下打压股市，砸出股市的“洼地”，然后再进行反弹吸引散户，以抛售股票。但是，由于市场资金进入的越来越少，这些资金实际上越套越深。其中，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基金，持续地在进行增仓“维稳”。结果，大量基金手里绝大多数都是被套牢的股票，而现金已经严重不足。

在社会资金链断裂的背景下，民众迅速变穷是股市走向0的最后稻草。既然中国股市无法创造价值，就只能通过吞噬价值而生存。股市吞噬的价值只能从民众中来，而体制资本则是获利者。当社会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国家面临一个无法解决的局面：1、如果不大规模印钞放水，整个社会资金链断裂，体制经济直接瓦解；2、如果大规模印钞放水，那么大规模通胀加速，民币很快津巴布韦化。而不论哪种情况，高利贷都是不可避免的情况。随着社会中借贷利率越来越高，民众首先的考虑是减少“投资”。另外，不论是否通胀，民众手中的钱都很难难以支付生活费用。所以，民众将大幅减少、甚至停止购买基金、股票、保险、理财等所谓投资产品。如果民众因为资金链断裂，或者由于通货膨胀，导致生活陷入困境的时候，将会完全从“投资市场”撤资。就像80年代初期，人们手里的钱基本上刚刚能够吃上饭，谁知道投资到底是什么？而中国从2010年开始，大规模通胀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压力；到2011年，尤其是到了后半年，不少人开始在艰难中思考，结果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变得非常穷困。而在这样的经济背景下，保险公司的保费收入严重下滑，而且保户退保的情况越来越多。另外，随着股市的下滑，基金和保险公司的亏损越来越严重，这又引发保户和基民退保和赎回基金。退保和基金赎回反过来又会迫使保险公司和基金抛掉股票，进一步打压股市。虽然在2011年12月之前，市场中的资金想方设法保持股价稳定，让估计即使下跌，也是小幅盘跌。但是，随着资金链断裂情况深化，股市在12月份开始进行连续下跌的行情，而且跌幅越来越大。这就是民众在钱越来越少的时候，将加速抛掉股票、基金，而且还有很多民众要退保。一旦基金赎回和退保的浪潮开始，各大基金和保险公司必须卖掉手里的股票，才能支付相应的款项。同时，在社会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下，股市失去了成规模的资金来源。股市面临一个可怕的局面，就是根本上已经没有买盘了。在只有卖盘、没有买盘的情况下，虽然市场中的大户希望能够维持局面，但是这种维持也只是很短暂的。而当大盘加速下跌的时候，因为没有实质上的接盘，所以表现得成交量无法放大，但是股价在一步步下跌。总之，毫无“造血”功能的股市，在“失血”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下，又失去了“输血”来源。这种格局表明，股市面临的已经不是股价下跌的问题，而是市场重新估值的问题。

重新估值是中国股市的必然。现在，无数人都在希望国家“救市”，为市场带来新的资金，避免股市因为外部再没有“输血”能力而导致重新估值。但是，这种期望只是天真的幻想，实际上很难实现。从股市的结构来说，中国股市基本上依靠铁公基和房地产支撑。在上市公司中，大部分的“大盘股”属于铁公基及其上下游产业。高铁是中国铁公基的重要代表。在2011年3季度，高铁由于铁路资金链断裂，被迫全面停工。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出面准备为高铁进行大规模融资，似乎要拯救高铁项目。有的说要给高铁2000亿、有的说4000亿、有的甚至说上万亿。这个消息让股市异常兴奋，人们预期高铁将重现生机，高铁相关企业的股票也表现良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才发现，这个大规模融资实际上就是“海市蜃楼”。据说高铁投入2000亿后，高铁仍然没有实质性进展，高铁资金链断裂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于是，股市空欢喜一场，开始加速下跌。与此同时，在与国家铁公基关联性不大的居民消费行业上市公司中，绝大多数上市公司都进入了房地产行业。而过去几年中，由于社会消费的严重萎缩，这些企业的主业利润微薄、或者严重亏损，而业绩主要依靠房地产支撑。这些企业通过主业创造出巨大的现金流，为房地产开发进行信用担保。这些企业一方面加大从银行的贷款，另一方面从供应商方面进行更多的借贷。然后，企业将自有现金流、银行贷款、供应商贷款的钱汇集起来，用来卖地盖房子，然后销售房屋获得高额利润。随着社会资金链的断裂，这些企业大规模盖出来的房子也卖不出去。尤其到了2011年下半年，上市房屋供应量在持续快速扩大，而市场交易则严重萎缩，房屋“库存”则在急剧增加。随着资金链断裂从“冰崩”向“雪崩”转化（参见我关于“社会资金链断裂”文章的解释），这些企业的资金链实际上也开始断裂。不论铁公基还是房地产的上市公司，都在尽量拖欠银行贷款和供应商货款，而银行和供应商也无可奈何。如果银行收贷、甚至不再增加贷款，这些企业都要全面而直接地倒闭关门。而供应商在中国处于弱势位置，要钱无门、求助法律系统也无门。当然，随着供应商自己的资金枯竭，停止给这些企业供货，这些企业也开始进入随时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倒闭的状态。对于这些铁公基和房地产企业，国家印钞10万亿、20万亿是不起作用的，只能短暂延缓重新估值的进程。但是，10万亿、20万亿的印钞，可能直接让猪肉达到50块钱一斤。

什么是重新估值？就是一切回归基本面，重新审视和评估股票的实际价值。在欧美股市，股票的实际价值在于股票分红派息的预期。比如说，预期一个公司能够持续盈利，然后能够每年持续分红派息，那么这个股票价值就按照折现率计算公式进行计算。一般来说，折现率由市场利率决定，而市场利率主要表现在资金市场的贷款利率。股票价格和折现率是负相关，折现率越高，股票价值就按照相应的倍数降低。当一个股票的持续现金分红越多，同时市场利率越低，那么股票价值就越高。一旦现金分红减少，或者市场利率上升，那么股票价值就降低。而中国的股票没有现金分红，所以内在的价值为零。随着社会资金链断裂，高利贷越来越烈，市场利率也在急剧上升。即使少数企业能够进行很少的现金分红，这些现金分红被高利贷代表的折现率进行抵扣，也变得微不足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股市的内在价值极低，或者约等于0。不仅如此，中国股市是企业“圈钱”的工具，持续“圈钱”的工具。当企业不行的时候，企业就会进行进一步增发“圈钱”。如果一个股民持有股票，不仅不能获得现金分红，还得持续往里贴钱。从这个意义上，中国股市的实际价值为负数，只能毁灭价值，不能创造价值。而且，股市规模越大，负数也就越大。在早期股市规模很小的时候，负数的规模也很小，所以较少的资金就可以通过炒作，吸引“人傻钱多”的股民进入，从股民身上捞钱。到了2007年之后，随着股市的巨大扩容，负数效应已经到了中国经济无法支撑的地步，所以股市毫无阻挡地下跌。进入2011年，即使股市已经非常虚弱，但是股市扩容的步伐毫不减慢。准备新上市的股票、准备再融资的股票、解禁和准备解禁的“大小非”股票都准备着抛售，榨干股市中剩余的最后一点资金。即使全世界的资金进入中国股市，也会被中国股市所吞噬。当然，全世界的资金已经都不关注中国股市，而是想着能够从股市中逃离。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股市只有一个结局，在长期衰竭之后死亡。最近股市的持续下跌，就是中国股市的“旁氏”已经垮塌的表现。虽然股市看上去还有”生命体征”,但实际上已经死亡。就像一个人已经死亡，但是依靠各种管子维持生命的体征。随着股票市场的“输血管”来源枯竭，股市只能走向表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