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政府高收入为什么叫穷

　　一些地方的政府开始没有钱了，这是有些新鲜的事情。

　　印象中，政府总是很有钱的，财政收入增长是GDP的几倍，所有地方的发展都是"前所未有地好"，怎能会没有钱？然而，报道说，一些地方预算已有不能完成的可能，有的基层政府要卖一块地才能发工资。杭州这样发达的省会城市，财政收入出现了负增长。


　　预算一年一定，收入可能无法完成，可见经济景气下滑的程度，但恐怕尤其要怪习惯性的乐观。全球经济不景气非止一日，"风景这边独好"的信心也非止一日，"中国例外"几乎已是一种思维惯性，否则预算安排大概会有些"过紧日子"的准备。

　　杭州前两天还有新闻，600家民企上书政府，请求支持，应对危机。人们还在讨论政府要不要救企业，现在又知杭州财政收入已在负增长，问题已不是救不救，而是有没有能力救了。财政收入下滑，政府难救企业，估计还想企业多交钱呢；但企业处境艰难，也交不出钱来增加政府收入了。两下相对，互展愁容而已。

　　现在，困局似乎算在了土地财政上。因为不让卖地，或者无地可卖了，所以地方政府就没有钱了。这真是一个中国特色的逻辑。如果财政非得靠卖地，那不知多少个国家土地私有，无地可卖，政府岂不都要崩溃？近几年，人们老在说"房地产商绑架政策"，但现在看看，一旦无地可卖，房地产略加调控，地方财政迅速虚空，那么依靠房地产的发展，到底是房地产商在绑架政策，还是政府与房地产商早已合谋呢？

　　财政靠民众纳税，这是天下通例。地方政府一旦不能卖地，就财政困难，是不是因为宽免了民众的税赋呢？但税负沉重一直是民众和企业的议题，中国的税负痛苦指数还成了国际性的话题。人们还知道，人们纳税以后，获得的社会保障稀少。以稀少的社会保障和较高的税负水平，为何财政运转仍然因不能卖地一击而垮？

　　财政已经紧张，但谁看到了权力部门预算的紧缩？从合乎规定的开支到不合乎规定的开支，从合乎规定的三公消费到不合乎规定的三公消费，有什么紧张的样子吗？而且，已经成为社会负累和社会财富暗道的腐败现象，又是否因为民困财竭而减轻起来了呢？

　　财政收入增长有乐观预期，各项开支也在此基础上扩大。从屯卖土地到增加税收，从发行地方债到货币宽松，"富起来了"越来越像是一个事实，财源真像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也越来越能支撑起"风景独好"。就连腐败数额越来越大，都可以理解成民财无穷的证明。预算总要轻松过关，更加剧了花钱的快感。

　　只要数据做得大，指标流量足，一切问题都好解决，一切费用都尽管花，这已经成了一种治理哲学。浙江，中国最发达省份之一，去年以来已经时兴老板跑路；而杭州，这座省会城市开始财政负增长，向上请求转移支付。而只是抽掉了土地买卖，遇到了经济下滑，神话就开始动摇，高速发展难道不过是一场裸奔？


　　地方是否承担了太多的责任，而未能留下相应的税收以供支出，这固然是一个问题，但增长、发达、富裕等名头，竟因为卖地这一中国特色的政府收益减少而穿头，仍然出人意料。人们在这个社会里生活，并没有少承担税额，并没有获得像样的保障，但财政却是紧张的，养老金缺口甚至达到了非延期退休、延后支付不可的程度。除此之外，人们还要支付腐败分子的收益如同将财富投入黑洞。

　　政府有着最不可能穷的条件，但实际上却穷了起来。人们付出了多么昂贵的治理成本？每年每地，照例有人大会议，审议预算。有哪个地方的政府预算不被通过，又有哪份预算受到了真正的质疑？我想，这正是政府为什么穷，人们为什么会付出昂贵治理成本的原因。
　　                                2012.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