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城管业务外包或叫停 缺乏监管曾变身黑社会

　　2008年，深圳试水由政府“购买服务”，深圳宝安区西乡街道部分城管的职能交给了物业公司，效果不俗，城管业务外包的所谓“西乡经验”随后逐渐在深圳全市推广。

　　然而今年7月18日，深圳南山警方通报一起涉黑案件承包城管业务的某公司全体25人涉嫌收取保护费、寻衅滋事被一窝端城管业务外包的弊端突然被暴晒在阳光下。

　　记者调查发现，城管业务外包既无章可循，也欠缺有效的监管手段，致使不法分子披着政府的外衣从事非法活动。

　　对此，深圳市城管局日前表示，是出台新政策加强监管抑或取消城管业务外包，将于近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决定。

　　涉黑团伙摇身变成“执法者”

　　2011年9月9日晚10时许，深圳南山区粤海街道发生一起凶杀案。在烧烤摊被街道办执法队协管员曲波等一伙掀翻后，赵晓强持刀追上去，捅死了龚波。一名小贩透露：龚波是承包粤海街道办城管业务的深圳汇运丰公司的一名队员，该公司全员涉黑。“黑城管”被曝光。

　　到底汇运丰公司是在承包城管业务后才“变黑”还是未承包前已经涉黑？一位曾参与该案侦查的知情人披露：团伙骨干张强早已涉黑，10多年前，张强在南山落脚，经常在后海村人“斌头”开设的拳馆练拳，拜入“斌头”名下。“斌头”当时网罗了一批体壮如牛的拳手，称霸后海，2003年因争夺蚝田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之后，其徒弟“阿苗”继承衣钵，继续在后海为非作歹，2007年遭到警方打击，获刑18年。2007年以后，“阿苗”的师兄弟张强名声日隆，并发展成为黑社会性质组织。

　　这位知情人说，张强欲插手粤海街道的城管业务，便与罗某波、尹某峰合伙，利用罗某波名下的物业管理公司，承揽粤海街道的城管外包业务，并采取“围标”等方式竞标得手。

　　说是竞标为何最后变成抓阄？

　　一个明显带着涉黑背景的公司，如何能顺利地承包粤海街道办的城管业务？是否如知情人所说的是“围标”？

　　随着粤海街道办领导班子更换，招标过程也说不清楚了。当时的街道办执法队大队长冯雨自称避嫌未参与招标过程。在他记忆中，最后是由“抓阄”决定由汇运丰公司中标。

　　冯雨是深圳南山城管局执法监察大队的现任大队长，原来的粤海街道办街道执法队队长。冯雨说，当时街道办一共拿出5个标段招标，按照规定每个标段必须有3家以上的公司竞标，只要是有保安队伍的独立法人公司，都可以参与竞标。当时他要求对外公布竞标公司，具体有没有对外公布他并不清楚，很多人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对于张强是否“围标”，冯雨称，为了避嫌，执法队队长不参与招标的具体工作，因此他并不知情。他说，街道纪检、财务、办公室、执法队等不少于4个科室参与了招标工作。冯雨表示，后来挑选出几家有资质的公司，最后由抓阄选出。

　　一场竞标活动，最后竟由抽签决定，这样的结果未免过于儿戏，但冯雨称，招标过程有纪检部门参与，应该是公平公正的。

　　变味

　　准入标准笼统模糊57个街道各自为政

　　记者从深圳市城管局获悉，城管业务外包没有统一准入标准，由各地街道办自行裁量。正因为这样，城管业务外包在推行过程中慢慢变味。

　　在粤海街道这起涉黑案中，汇运丰公司如何中标一直是记者关注的问题。记者曾就此采访街道办相关负责人，街道办声称会以通稿形式答复，但记者收到的文字答复上，对购买服务时要求对方需要什么资质、街道办有什么标准等，没有只字提及。

　　记者带着疑问来到南山区城管局，还是没有得到答案。记者来到区党委办公室，办公室表示不清楚城管业务外包标准是由哪个科室制定。项目办主任不了解，法制科也不清楚，记者在询问多个科室后，还是没有一个科室能够说清来龙去脉。

　　冯雨说，具体的招标标准他不清楚，最基本的是两点“独立法人公司和人手。”深圳市城管局相关负责人说：“这个是各个街道办自己把握的”，至今全市并没有一个统一准入标准。

　　记者发现，城管业务外包在深圳遍地开花，但对于要求对方有什么资质、有什么标准等，都十分笼统模糊。深圳一共有57个街道，各有各标准，在招标过程中也没有向外公布，在操作过程中难以避免围标或暗箱操作。据南山警方相关负责人介绍，现已直接跳过南山区纪委，由深圳市纪委介入调查粤海街道办当时的招标是否存在猫腻。

　　变质

　　有效监管犹如空话欺上瞒下野蛮砸摊

　　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街道办城管科人员透露，缺乏有效监管，让城管业务外包直接变了质。这位人士说，一些街道将城管业务外包出去后，往往追求效果而忽略过程，因此协管员欺上瞒下，当街道检查时，小区难见乱摆卖等现象，实际上都是协管员事先通知小贩让他们不要出来。平时小贩向协管员交费，当有小贩不从时，协管员直接砸摊。尽管街道执法队也有人巡逻检查，但协管员只要和管理片区的队员搞好“关系”，队员也会“只眼开只眼闭”。

　　烧烤摊摊主李先生称，他曾给协管员交过保护费，每月500元，其实只要还有利润，大伙都愿意交保护费。他称，的确见过有小贩因为不交保护费被砸摊的，但不好透露具体地点。

　　在政府向社会购买服务后，如何实现有效监管是道难题。一纸文书能够有效约束签约公司？答案是否定的。龚波被杀案明显揭露出汇运丰公司员工已经直接参与执法。

　　在粤海街道办，记者摆出龚波案例后，冯雨对协管员参与执法的回答多是“不知情”、“没接到汇报”。对发现有协管参与执法后，街道办会如何防范？冯雨仅以“加强队伍管理”这样的话回应。

　　深圳市城管局相关负责人说，局里一项调研表明，不少协管员到公司后，仅接受简单培训就匆匆上岗，有的甚至缺乏基本培训，加上他们缺少公务员纪律、法规方面的约束，导致部分协管员参与违法行为。

　　何去何从

　　假如确实难监管城管外包或取消

　　据悉，深圳市城管局不排除日后取消已实行5年多的城管外包服务政策，相关决定将于近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

　　作为市级主管部门，深圳市城管局早在今年3月就已关注到城管业务外包带来的负面影响。市城管局称，今年3月开始展开调研，结果已初步形成，高层正在最后协商，相关措施“近日内出台”。

　　城管局相关人士说，按初步意向，假如监管实在无效，最迟两周内出台新政策或取消城管服务外包这一政策，如果保留，会在准入资质、日常运行和质量评估等环节加强监管。

　　“对于服务外包的问题，我们的初步想法是，尽量进行规范和加强管理。”该人士说，服务外包如果有存在必要，会出台一系列规范性措施改进,至少包括“三道关”（准入资质关、运行监管关和质量考核关），实在规范无望，城管局可能会撤销城管业务外包。考虑到合同问题，也可能会在合同到期后取消这一机制。

　　该人士坦言，叫停外包服务之后，一些街道可能会人力不足，可聘请正式保安公司的保安员做协管员。

　　聘请保安公司保安员是否换汤不换药？该人士表示，会加强培训。

　　解释

　　深圳西乡的城管业务外包

　　物业公司被政府聘请为“城市保姆”后，承担“大城管”的服务职责，主要包括八项“硬骨头”责任（注：城管部门最“困身”的“六乱”工作，几乎全部移交给物业公司巡查员）：

　　1、三班倒、24小时的综合巡管；2、巡查国有土地，劝阻乱搭建；3、市政市容养护；4“四害”消灭；5、协助城管监督商户做好“门前三包”；6、协助街道开展专项整治、救灾抢险等应急工作；7、组织街区文化娱乐和宣传活动；8、向市民和商户提供便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