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兵：911回顾经济篇--说美国看中国

　　提要：有些人连全球化的概念都没有搞清楚，就大谈全球化

　　不要忙于笑话别人，应该专注于解决自己的问题

　　中国的事要按中国的法律来办

　　赵　牧（专栏作家）：顾教授，“9.11”一周年了，想就人们普遍关注的世界经济向你提几个问题。

　　顾海兵（人民大学教授，经济学家）：好。不过，我要对你说，我搞的可是“非主流的经济学”，你应该知道“非主流”的意思噢（笑）（文后附顾海兵《什么是“非主流经济学家”？》）。

　　赵　牧：我正想听听。“9.11”恐怖袭击选择美国的金融中枢为目标，意图明显是要对美国经济构成最沉重打击。当时许多人认为这个目的达到了，但现在人们的看法大变。

　　顾海兵：9.11事件发生后我就说，世贸大厦被炸的经济后果并不像说的那么严重。记得可口可乐公司总裁的那个说法吗？即使全世界生产可口可乐的工厂全都被毁，只要这个品牌还在，就可迅速恢复元气。这是这个时代的经济特性决定的。我以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即使纽约被炸平了，哪怕美国总统被炸死，对美国的实体经济也没多大关系。9.11惨烈之处在于死了太多的无辜，而不是建筑的倒塌。

　　赵　牧：安然等财务欺诈案曝光后，克鲁格曼说：“9.11什么也没改变，但安然改变了一切。”美国曾因高度安全、包括财务制度健全，吸引了全球大量资本。现在安全的总体情况都变了，难道这对美国经济不是一个深重的打击么？

　　顾海兵：评估任何国家的经济，都要从较长的周期考察。任何国家的经济都不可能总是景气，不可能永远没有泡沫。关键的是，美国经济在创新方面的能力并没退步，其潜力一直很大，知识产权一直处于绝对领先地位。

　　我以为，美国的安全问题被媒体渲染过头了。美国本身就是个充满风险意识的社会，美国人家家有枪，谁把这当回事？想想看，如果中国家家有枪会怎样？美国人对风险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因为9.11变得脆弱堪。“9.11”的确是个大悲剧，但从某种意义上讲，恐怖主义组织的这一举动也帮了美国的忙，本来阿拉伯是可以团结起来的，因为“9.11”恐怖袭击以毁灭大量无辜生命为手段，在道义上完全失分。连阿拉伯世界各国的政府在公开场合都不能不一致谴责。即使目的是为了反对霸权，这也是饮鸩止渴的最糟糕的方式。令人不解的是，我们这也有许多人幸灾乐祸，而不是认真思索人类社会究竟会被拖进什么可怕的方向。这是非常不理性也很危险的。

　　赵　牧：近年，提到美国与外部世界的冲突，人们每每要提到“全球化”。你眼中的全球化是个什么东西？

　　顾海兵：这正是你不问我也想说的问题。我觉得有些人概念都没弄懂。考察人类这一百年来的历史，全球化水平呈现的并不是扩大而是收缩状态。100年前的“全球化”水平比今天更高，商品、信息与资本的流动障碍很少，特别是跨国劳动力的流动没有任何障碍。以前出国需要考外语吗？如果需要考外语，中国第一代领导人大概都不会有出国的经历了。从这一百年历史的进程看，全球化水平并没提高，壁垒表面减少，实际上是增加了。这不只是我的看法，西方一些学者研究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现在的情况恰恰是政治的、文化的、劳动力的、资本的壁垒都在增加。还有，区域化经济也在增加，这就不是全球化；法国农民还反对欧洲盟一体化－－反对区域经济合作呢。

　　因为涉及到竞争，涉及到利益，出现反对“全球化”的现象很正常。而只要主权国家存在一天，就不可能有彻底的全球化。国家主权在这一百年历史中也处于不断强化的过程中。中国已经加入WTO了，不是也常遇到反倾销吗？所以，我认为应该先把“全球化”的概念弄明白了，再谈趋势。

　　赵　牧：这个观点有意思。我们关注9.11后的美国经济走势，自然要从自身利益的角度考虑，因此向你提一个与中国经济有关的问题。记得中国证券市场出现中科系崩盘、银广厦大肆伪造业绩丑闻后，有人曾提议引进美国审计机构审计中国的上市公司。但9.11后，美国也出现一系列财务欺诈案丑闻，现在又有人讲：“过去常说，美国最重要的出口产品是严格的会计审计制度。现在谁还敢这么说”？

　　顾海兵：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我认为这也是夸大美国经济危机的一种说法，美国是出现了一系列财务欺诈丑闻，但美国的坏账才多少？不过上千亿。占美国经济的GDP不到1%，如果说这就不得了了，我们又该如何评估自己？我们官方公布银行不良资产就有2万亿，占GDP的25%！美国现在的财政压力大、赤字多，但仍在可以承受的范围。里根时期赤字那么高，也没什么。我们不要忙于笑话别人，更该关注如何解决自己的问题。

　　第二，我认为中国经济学领域有些人太过食洋不化，崇洋媚外。

　　中国股市的关键问题并不是财务审计，而在证监会。证监会的许多做法都是违反《公司法》的，比如强行设置独立董事。《公司法》都没有要求上市公司设独立董事，你凭什么要求？这是知法犯法，简直是崇洋媚外到了顶点。还有，证监会自身的法律地位本身就是个大问题，美国所有机构背后都有法律支撑。中国证监会后面有吗？《证券法》不是对证监会的，只是对上市公司的。那么要问，你证监会的法律地位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谁来界定？证监会只有权力却没有责任。

　　我们学习外国先进的东西，不要学外表，而是要学内容。最关键的内容就是，中国的事要按中国的法律来办。

　　赵牧：审视911后的世界经济形势，你认为当下中国经济面对的最迫切的问题有哪些？

　　顾海兵：第一是中国的经济仍要加速市场化的进程；第二是提高非农化的水平。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讲自尊、讲自强、讲法治。

　　赵牧：这是个非常大的题目，有时间再从容请教。谢谢！

　　顾海兵简介

　　顾海兵，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兼任中国数量经济学会学术委员，中国劳动学会学术委员，国际投入产出会员，吉林大学、江苏大学教授，《中国税务报》专家指导。已出版独著、合著、译著30余部， 发表 论文等300余篇。曾获国家计委部级重大科技攻关成果奖和国家“七五”科技攻关部级优秀个人奖；1990 年获得全国优秀数量经济学工作者称号；1993年获第四届全国霍英东青年教师奖（研究类）；1995年获国家教委首届人文社会科学奖；1994年获全国青年优秀社会科学成果专家提名奖；1996年获政府特殊津贴；1997年获第2届全国青年优秀社会科学成果论文奖,2001年获国家计委十五计划建议一等奖。独著有《经济数学》《宏观经济预警》、《经济预测方法》、《经济系统分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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