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 涛 依 旧

竹 涛 依 旧

龚九森

　　婆娑的竹子们又在摇响它们的风铃了，我似又看见莽莽竹山的上空飘着的那颗美丽的灵魂。   

　　该是十年前的一个晌午。日头毒毒地照着，大山打起了瞌睡，路两边的树们都急急地打了叶卷，我们一行三人也早见汗流浃背了。公提议到山脚下他的一位老庚家休息，我和弟自是双手赞成。

　　为我们开门的是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小羊角辫，旧碎花裙，一对眸子却浸着山竹林泉的灵气。可巧她爷爷刚出外了，然她说是早知晓我公名号的，她爷爷讲了很多的他们早年为了躲兵谋生，翻越屋后茅竹山挑盐挑火纸贩板笋等故事于她听。当得知我们也是要翻山去挑火纸时，她劝我们不要去了。其实我和弟也是不很愿来的，一是公上了快七十的年纪，二是我们也隔了多年没挑重担，况又暑热，但终拗不过公的想百年之后用子孙们挑的火纸祭扫于他的恳求。

　　午饭是小姑娘坚持要做的。她又在我们每人碗里加了几块大的腊肉——这可是他们保存了半年多时间，即便过年也不愿多吃一点而留下待客的啊。但我们抵不住她的“生气”，只好笑着各自“承包”了。

　　出于教师职业使然吧，我谨慎地问起她是否还在读书。她说下学期她该读五年级了，她是很佩服有知识的人的，她想长大去读大学，她要多帮爷爷做事赚些钱的……她的眼眶渐渐地转红，我是不能再说什么引她伤心的话了。我知道，她们都在艰辛地生活，却又追求一点什么。我们赶紧把骑来的单车放好，拿起担索上路了。

　　第二天挑了担子返回可就难了。上得一半山，一级级的石板路就变成了登云梯，藏在竹叶中的知了没完地喊热，我们只好挑挑歇歇地走。待蹒跚地撑着回到小姑娘家时，已是下午三四点。她的公仍未回，小姑娘却早已煮了饭菜在等我们。她也没吃午饭，我们不由得说出许多感激话来。我又详细地问了一些她的学习情况，并说过些天是要给她寄些文具书本来的。

　　然而，我是不能设想她收到我寄的一些东西时的高兴劲了。因为之后不久，我就从别人处听得了她的噩耗。她挑了柴棍在公路上休息，一辆停在路坡上的大车突然车刹失灵向她飞去……

　　我想，这小姑娘该是一颗竹子吧。默默地向上生长着，向过路人送了一丝凉爽，待你听了她内心十分欢快的歌去找寻她时，她却倏忽地消失在这大山莽莽苍苍的竹林之中。

　　婆娑的竹子们在轻声地摇着风铃，我看见山的上空飘着一颗美丽的灵魂。

（1998年发表《九江日报•周末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