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而不强 错失良机 海南特区建设遭遇最大失误

●《了望》周刊记者 张传宣 陈 江

　　
　　作为沿海五大经济特区之一的海南省，是我国最大的特区，其陆地面积是其他四个特区的数倍；而且又是全国最大的海洋省，资源十分富饶，生态环境优越。然而，海南建省办特区１４年后的今天，无论发展速度还是经济实力，都远不如其他四个特区。原因何在？一些专家和实际工作者认为：一再错过最佳战略机遇期，是海南办特区１４年来最大的教训。

　　

　　 纵比可喜 横比堪忧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研究员迟福林说，海南岛建省办特区１４年来，发生了巨大变化。长期处于封闭、原始状态的海南岛，原是广东省的最大贫困区。经过近１４年办特区大开放带动大开发，社会经济形势日新月异，到２００１年底统计，全岛国内生产总值达到５６６亿元，比办特区前增长８．３倍。但是与其他四个特区横向比较，海南就相形见绌了。论陆地面积，海南特区是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四个特区之和的４．２倍，而２００１年的国内生产总值仅为深圳的１／４多一点。海南的经济增长速度在特区中也是最慢的，其他特区的城乡人均收入都远远高于全国，而海南８０％以上的市县不但没能按照国家的要求涨工资，有的还靠借债发工资。许多当地干部把海南特区戏称为“海南特困区”。目前其他四个特区以及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已经成为世界瞩目的“制造业中心”，正在雄心勃勃地构筑“世界经济版图上的中国高地”，照此下去，被“制造业中心”边缘化的海南岛势必与其他四个特区的差距越拉越大。

　　 海南经济特区大而不强的现象是多种因素造成的。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迟福林、海南大学教授张本、海南省海洋与渔业厅计划与科学培训处处长潘建纲、海南省发展计划厅社会投资招商处副处长王槐列等专家学者认为，海南岛办特区较迟，且基础差，起点低，然而独特的优势也是很明显的，关键在于没有抓住最佳战略机遇期，并出现一系列重大失误，教训十分深刻。

　　

　　 三大失误与最大失误

　　

　　 一是投资导向失误，造成“泡沫经济”。海南创办全国最大的特区，独具魅力，因而最初几年，海南就吸纳海内外资金４００多亿元，投资力度很大；而且出现过“十万人才过琼州海峡”的可喜景象。但是，由于特区政府缺乏正确的产业发展导向，大批资金一齐投向房地产开发狂潮，形成了“经济泡沫”，致使海南的资源优势没能“开发”成为经济发展实力。

      二是思想解放不到位，错过了最佳时机。平心而论，中央赋予海南省不少特殊政策是其他特区没有的，从而为海南发展后来居上创造了政策和体制优势。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特别是因为思想解放不到位，致使中央赋予海南的政策优势和体制优势并没有在最佳机遇期内充分发挥出来。最典型的就是洋浦经济开发区。洋浦是国内最早提出让外商投资成片开发的地区，但由于陷入“爱国”与“卖国”的争论，错过了吸引外资的最佳时机，变成了令中央与海南省为之头痛的“最大半拉子工程”。而浦东、大连、苏州等一批经济开发区都在洋浦之后相继“冒”出来，办得红红火火，成为当地经济发展的“亮点”。

　　 三是“重陆轻海”，将最大的优势变成了最大的“劣势”。不少干部群众痛心地说：“海南大特区，特就特在‘大海’上，忽略掉‘海’字，海南就只有南（难）了！”的确，海南省管辖占全国海域面积２／３的南海，最大的资源优势是海洋。邓小平当年提出创建海南岛经济特区的战略时，强调的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开发南海的丰富资源。因此，加快开发南海，本应是海南特区发展的“重中之重”。可惜，海南从一开始并没有这样做，因而１４年之后这个海洋大省的海洋开发文章尚未破题，更谈不上什么海洋经济强省。按管辖海域面积的大小相比：海南２００多万平方公里，山东１５万平方公里，广东４５万平方公里，福建１２．５万平方公里，浙江２６万平方公里，江苏１５．４万平方公里，广西１０万平方公里，辽宁６．８万平方公里；论海域，海南比其他７个海洋大省都大得多，而论海洋经济实力，海南比其中任何一个省都要小。

　　 海南省引以为自豪的是海洋渔业发展快，每年以两位数的幅度增长。到２００１年，海南的渔业总产值８０．８６亿元，出口创汇７０９６万美元。然而，２０００年的统计表明，山东、广东、浙江、江苏、广西、福建、辽宁等７个省的海域面积之和仅为海南省的一半，而海洋渔业的总产量、总产值却是海南的 ３８倍和３２倍。海南省的海洋经济甚至不如山东省的一个荣成市（县级市）。

　　 潘建纲研究员认为，制约海洋经济发展的“瓶颈”主要是投资太少，渔业生产方式太落后。全省１．３万艘渔船，八成是１０吨以下的小船，只能在家门口作业；水产品加工企业规模偏小。生产设备陈旧、保鲜技术落后，水产品加工总量小，加工量仅占水产总量的２０％左右，实在与海洋大省的地位不相称。

　　 张本教授认为，如果建省初期把积压在房地产的４００多亿资金哪怕分出一半或１／４用来发展海洋渔业，今天的海南渔业产值起码是５００亿到１０００亿元，效益就会比现在增长几十倍。

更令人痛心的是，南海周边国家大肆抢占开发我南海油气和水产资源的行为却愈演愈烈。海南省西南中沙群岛办事处主任谭显坤、副主任温进辉说，这些国家对南海的抢占开发，恰恰是从海南建省办特区之后才大规模行动的，如今都已经取得明显效益。而在海南省管辖的南海“三沙（西沙、中沙、南沙）”至今未竖起一座井架，未生产一滴石油（气）。

　　 近年来，海南省委、省政府在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确立了“一省（现代工业省）两地（热带高效农业基地和海岛旅游休闲胜地）”的产业结构发展方向，特别是最近又在“一省两地”基础上加进了“海洋产业”，更加明确地提出把海洋产业作为特色鲜明、潜力巨大的优势产业做大做强，洋浦开发区也开始重新启动，呈现出可喜的势头。

　　

　　 一个省敌不过一个县

　　

　　 海南经济特区如何才能尽快走出经济发展的低谷？海南的一些干部和专家认为，海南亟须一个富有挑战性的大项目作为向高层次冲刺的推动力，这个大项目就是海洋开发。２１世纪是人类走向海洋的世纪，也是中国走向海洋经济强国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时代。而对于海洋大省的海南来说，更是迎来了难得的发展机遇，而最佳的战略机遇期就在最近１０年，千万不能再错过。

　　 记者发现，海南在经历了一场空前的“经济泡沫”之后，各级领导已经认识到了加快开发海洋经济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传统“渔业大县”临高县近几年把海洋捕捞业作为支柱产业，通过改革投资体制，采取股份制、合作制等形式，筹集社会资金投向渔船更新改造。仅２００２年上半年就筹集资金６０００多万元，新造大船９３艘，提出全年实现新造８０吨位以上大船１５０艘的目标。该县还引进推广先进捕捞技术，组织数百艘大中型船队开发深海、外海渔场，使捕捞效益明显提高，渔业增加值在全县ＧＤＰ的比重已超过一半。

　　 文昌市在大力发展海洋渔业过程中，通过实施项目推进战略，逐渐形成捕捞、养殖、加工、运输、冷藏为一体的高效海洋经济体系。目前，全市从事水产品冷藏保鲜和加工的冷藏库就有２８座，总藏冰量达１．５万多吨，从根本上解决了全市海洋水产品的保鲜加工问题。去年该市水产品的总产量和总产值大幅度增长。

　　 海南省各级政府还通过组织干部到沿海各省市考察海洋产业，寻找自身的差距。２００１年海南海洋渔业创造历史最高纪录，全省水产品总产量达８３万吨，渔业总产值达６８．５７亿元，增加值达４６亿元。然而，２００１年山东省荣成市的水产品总产量达１２０万吨，海洋经济总收入２００亿元，海洋经济增加值７８．８亿元，分别是海南全省海洋渔业经济三项指标的１．４倍、２．９倍和１．７倍。


　　 一个全国最大的海洋省还不如山东省一个县级市。差距就是潜力，海南的干部对照荣成市算了一笔潜力账：海南省共有１８个市县，其中拥有海洋的就占１２个，如果在５～１０年内，１２个市县的海洋渔业经济（包括捕捞和养殖）能分别达到荣成市２００１年的水平，那么海南省水产品总产量就达１４４０万吨，海洋渔业经济总收入就达到２４００亿元。仅此一项产业的收入，就是２００１年全省ＧＤＰ总值的４倍以上。

　　

　　 加快开发海洋形成共识

　　

　　 在调查中，记者看到，海南的广大干部群众对于加快发展海洋经济已经初步形成共识：一是建设海洋强国离不开南海资源的开发。二是加快开发南海是邓小平创立海南经济特区的初衷。三是开发南海是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目标的希望所在。勘探表明，我国南海蕴藏的油气资源财富至少价值３４万亿元，在未来２０年内只要开采３０％，每年就可以为全国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作出一二个百分点的突出贡献。因此，开发南海，可以说是中国２１世纪经济发展的最大亮点之一。四是我国解决石油、天然气等能源缺口越来越大的难题，需要开发南海。南海的油气资源十分丰富，又紧靠着我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华南、华东地区，南海油气资源的开发将为“经济快车”提供巨大的原料和动力，其经济发展战略意义十分重大。五是对洋浦经济开发区的启动和发展至关重要。迟福林认为，洋浦经济开发区之所以长期难启动，最主要的原因是缺少带动型的重大项目，以南海油气资源为依托，大力发展海洋油气综合和利用，是洋浦开发的最佳选择。

　　 专家学者分析目前的国内外形势认为，２１世纪的头１０年是我国开发南海资源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也是充分发挥海南经济特区后发优势的最佳战略机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