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姐背后的神木藏着多少“神奇”

导语拥有四个户口，光在北京就被查出有41套房产，“房姐”龚爱爱惊人的财富让神木刹那间成为媒体焦点。另一边厢，房姐出事后，神木县国内安全保卫大队政治教导员张英被发现服毒死亡，有新闻指，他可能是“他杀”，原因和集资有关。往日，神木可是以免费医疗等民生工程而著称。

一时间，人们纷纷猜测，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什么牵连，而这背后到底有何诡秘之处呢？





01 “神奇”的A面：富人钱多得不知怎么花，走向融资死局
房姐与张英的倒下都与民间融资有关房姐富得流油，她的钱流向了煤矿、房产，也流向了神木疯狂的民间融资。警察张英也有钱，他的钱也有很多流向了这个领域。一名知情者称，张英开设了一家典当行。
然而，现在神木却蔓延着“贷款危机”。据说，房姐的曝光就与此有关。一个叫张孝昌的人，明面上的身份是神木最大的金店老板，暗地里的身份却是神木的集资“大鳄”。他从普通人手中以每月3分的利息吸纳贷款，再以5分左右的利息放贷给需要资金周转的煤老板，从中赚取差价。据悉，张孝昌的融资规模高达40亿元。而这里面就有龚爱爱给的1.2亿元。不曾想，去年12月1日，张孝昌跑路了。知情人透露说因为借贷无法追回，愤懑的“下线”们选择了举报龚爱爱。
据媒体报道，在张孝昌跑路后，神木县已经有两人死亡。而开典当行的张英也借出去上千万，成了死帐。报道称，“张某近段时间情绪较为低落，自身有信贷纠纷，经济投资失败。”
龚爱爱与张英的经历都是神木疯狂的民间地下借贷的缩影。2011年5月底出炉的《中国民间资本投资调研报告》保守估计，神木当地民间金融机构沉淀资金起码在200亿元之上。而这相当于神木去年GDP的五分之一。神木可是陕西首个GDP过千亿的县。而这份报告由高和投资联合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共同组成课题组撰写，被认为有权威性

原来，神木富人有钱却投资渠道很少，于是地下融资活跃

房姐光在北京就被查出拥有41套房产
《中国民间资本投资调研报告》提到，神木县资产过亿元富豪人数可达2000人左右。但是这些富豪花钱是粗放式的，曾经有新闻报道，有人因为售车小姐怀疑其连一个车轱辘也买不起，就大手笔一口气买了6辆豪华SUV车；也有人豪赌成性。当然，挥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也需要投资渠道。像龚爱爱这样北上购房不在话下，神木当地的房价也被炒得堪比西安。因为有钱人都是一层一层、一栋一栋地在买。除此之外，就是发达的地下金融借贷了。据媒体报道，前面提到的张孝昌因为口碑好，并且囤积了大量的金银在银行（起码人们是这样认为的），结果竟然借钱给他去转手放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还有金主求着他接收贷款，可谓奇景了



这背后却是当地公权力与资源、金钱苟合的疯狂图景，暴富者乱投资不奇怪房姐有权，张英亦然。前者曾经长期掌管着放贷大权。后者则“知道煤矿上的好多事情，也知道一些与办户口有关的事情。”而不同的媒体在神木调查后也都发现，当地许多富人们都像房姐这样有很多户口，主要目的就是“狡兔三窟”，怕生意或者资金出问题，好隐匿自己的财产。主要路径也如房姐这样先在邻省办户口，再迁回神木。
房姐的钱从哪里来？神木有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只是在原来交通不便。可随着全国提倡节能减排，原国家计委于2003年3月正式批准陕北能源化工基地在榆林启动建设。因为神木的煤炭品质好，更环保。以往不值钱的煤炭成了抢手货，找机会入股煤矿的人自然需要资金，与其它银行不同，龚爱爱的所在的信用社只需有两个人担保就能贷款，不需要资产抵押，商人们趋之若鹜。而据媒体报道，龚爱爱的第一桶金很可能就从此处来——“很多人得到她的帮助后，都会给予她一定的报酬，煤矿老板则会给她一定的‘干股’。”而龚爱爱的哥哥也曾经卷入当地煤矿产权纠纷，疑似是代表自己妹妹出头“收拾烂摊子”，毕竟公职人员不便。

龚爱爱的“发家史”只是个缩影。一位曾经当过公务员的神木商人向记者坦诚：“2006年前后，几乎我知道的公务人员都有参与煤矿开发。”因为这些人有渠道。更早一篇来自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则勾画了神木所在的榆林地区，在巨大的煤炭利益面前，人性与权力扭曲的图景。因为不像山西那样，资源开发得早，好多都有主了，这里的没主资源引发人们的争斗，也给了审批者巨大权力，更不用提批准雷管炸药、处理越界开采和矿难等都要“关照”。钱来得容易，一夜暴富的人多，自然心态也就不正常，花钱也很可能就所谓“粗放”。



可一旦当地单调的经济结构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要死要活”、乱象丛生神木的经济支柱绝对是煤炭，一旦煤炭价格有个风吹草动，地下融资体系也会受到极大的波及。根据陕西省物价局的官方统计，2012年陕西省省动力煤价格累计降幅为26.50%。不少中小煤炭企业因价格跌破成本线而不得不限产或停产。神木民间借贷一片萧索，许多人放了钱却收不回来；许多人放了钱却等来下家跑路的消息。不同媒体都报道，龚爱爱企图自杀过，她的资金链也断裂了。而张英谜一样的死亡更是泡沫破灭后乱象的典型表现。有一个侧面证明是，根据《神木县人民法院2012年半年工作总结》，2012年1—6月份，神木法院受理刑事案件521件，比上年同期上升了99.6%，受理民商事案件2530件，同比上升了49.9%。




02 “神奇”的B面：在一个福利大县里，穷人却也活得不易
这个GDP过千亿的县以民生为先著称，有一张引以为傲的成绩单 神木的全民免费医疗全国领先
许多人第一次听到“神木”这个名字是因为全民免费医疗，而神木的地方财政收入每年有大量都投入到医疗、教育等民生工程中去。神木人从幼儿园上到高中都免费，大学也可以获得大量补贴。根据神木2012年的财政报告，教育支出19.3894亿元，占总支出的27.95%；医疗卫生支出4.4369亿元，占总支出的6.40%。这些支出，让那些同样因为资源富起来的县也难以望其项背。所以，神木的户口也很值钱




但是，普通人在富人带高的生活水平阴影下却活得艰难王进宝是神木县里一名环卫工人，月工资960元，和工友合租了一个小平房，租金一年一个价，现在已经涨到4800元（即400/月）了，“两人平分，一个月房租加水电费就二三百，再买饭吃，一个月剩不下几个钱了”。这是两年前的一篇报道。租房价高，买房价格更高，有的地段，房价在1万元以上。而生活花费也让人吃不消，像是西红柿等普通蔬菜的价格都异常高，那时候就在5元/斤了。
另一方面，神木的贫富差距不容忽视。马路上既能见到几百万的豪华跑车疾驰而过，也能看到驴车、农用三轮车慢悠悠穿过街道。神木农民的人均年收入在万元以上。可神木县委书记在2012年的一篇访谈中也承认这只是看起来很美，因为很多农民被“平均”。神木不是到处都是煤，现在，神木真实的县情是：少数人富多数人不富、北部有资源的地方富中南部黄河沿岸不富、财政富老百姓不富


神木的贫富差距很大

最后，不少普通人为了“活得体面”，也走上高利贷之路神木的民间借贷市场并不只是富人们的天下，许多普通人也加入其中。既有富人们的挥霍的刺激，又有富人们抬高的生活水准——参加婚礼随个份子钱少了也不好意思出手。所以，当地的不少市民纷纷加入了借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生意，以维持其在这座城市能过上体面的生活。跑路的张孝昌的上家里就不乏这样的普通人。





03 “神奇”背后难解的结
就连神木这样的民生标本也没做到还富于民比起别的县，神木其实做得很多。可是，神木离还富于民还是太远。早有学者研究过中国的资源取得方式，结果就是“不合理”三个字——大量的自然资源被免费或低偿使用，其孳生的原本属于自然资源的所有者——全体人民或集体所有的收益，绝大部分却摇身一变，成为另外一些企业的利润，或者成为企业管理者、职工和地方某些政府官员的奖金。当然，一些私人为了获得资源，也付出了不菲的“租金”，只是这样的租金可能到了如房姐这样的手握权力者们的包里。
石油资源丰富的沙特面临失业率高企、社会可能出现动荡的威胁，也有唯有向民众大派福利：在2011年上半年分两次公布了总价值加起来有1360亿美元的惠民福利包。神木的情况当然特殊，不能和沙特比，因为沙特是举国之力，而神木面临着地方和中央财政收入分配的问题，也面临着前述的严重的隐形“租金”都交到了房姐们手上的问题。所以，仅仅是做一些民生工程，很难治本

不过这也不意外

“爱民生”的神木在2011年曾经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媒体曝光过一个极为负面的新闻。一个属于开发村性质的“新村”有十五个故宫那么大，涉嫌侵占农民土地。不仅没有征求民众意愿，强行把土地收拢，政府给予村民的拆迁补偿、租房补贴，相对于当地畸高的房价，也无异于杯水车薪。而这个“新村”的建设，却能大大地拓展神木的房地产地皮资源。因为神木本身县城的地形有限，没有太多的开发空间。这反映了政府把所谓的房地产或者经济繁荣放在了民生前面。而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掺着着私人利益，也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神木“新村”曾经闹出征地丑闻
神木之所以搞那么多民生工程，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决定性因素就是——维稳。发起免费医疗的神木前县委书记也坦言，在以前，神木是个上访大县



与其寄望富人拿闲钱做慈善，不如政府先做好收入分配，严防权力寻租，虽然很难一些报道都认为，神木怎么就出不了一个陈光标。富人们的钱既然多得不知道哪里花，不如去做慈善。这和神木政府想到了一块，神木政府从两三年前开始动员企业家们捐钱到“慈善基金”，用于民生工程。而去年的启动仪式上宣布，社会各界已经达成了43亿元的捐款意向。一些媒体在当地的采访也发现不少富人在做善事，为百姓修房修路，只是对曝光极度反感。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指望富人们都把钱用在百姓民生上实在是天方夜谭，而只要法院没有公正地宣判他的财产是非法的，谁又有资格去要求什么呢？当然，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是富豪或者企业家怎么去学会回报社会，因为这里的“富豪”或者“企业家”很多都如房姐这般不正常。

问题的症结还是在权力的寻租乱象所带来的收入分配严重扭曲上。没有治好根子，不管搞什么慈善，搞什么民生工程，其实也是白搭。而像蒙古这样的发展中国家，都在把全国优质煤矿的股票做全民分红，还学着美国阿拉斯加州用招标采矿许可权的收入及相关税收来建立一个主权财富基金，因为百姓们为资源的开采承受着环境代价；也因为假如经济只依赖于资源，一旦资源枯竭或者价格动荡，经济就难以为继，所以要未雨绸缪，提高本地科技水平，转化产业结构。




结语房姐曾经是神木的三八红旗手，是金融系统的标兵，神木新闻网曾经夸她是“金融战线上的一朵奇葩”。这朵“奇葩”的命运还真是深刻反映出类似神木这样靠着资源富起来的城市的“奇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