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候天堂

问候天堂

余道平

　　岳父黄笑春辞世已有五个年头，回想起来，虽然我们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音容笑貌常浮现眼前，他的善良、勤劳、仁爱深深留在我的心底。
　　他生于1945年，一生劳苦，命运坎坷，他一生养育了六个子女，建过两次房。那时建房子，砖和瓦都是自己请师傅做窑烧的，还要自己上山弄木料，建一栋房子要全家上阵，花上两三年时间。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除了做好家里的农活，农闲时还常在外做建筑工。后来儿女长大成人了，他却仍不愿歇息，牵挂着最小的儿子还没成家。六十多岁的人，种田种菜，还要养两季蚕。
　　岳父为人耿直，宅心仁厚，不像多数农民父亲那样重男轻女。岳母说，当她生下第五个女儿时，几个姑姑都直叹息。但岳父仍视女儿如掌上明珠，不仅如此，他待我们几个女婿也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
　　在我和妻子的订婚宴席上，岳父对我的堂哥说：“道平的父母不在了，我会把他当儿子看。”他说的不是客套话，在我们相处的几年中，他确实是这样做的。当时，我在英才中学任教，除了这份合同工，我一无所有，但岳父还是放心地把他最小的女儿托付给我。后来，我通过教师选聘考试，被分配到石坳乡中学，那里离岳父家仅一山之隔，双休日我都会去那里。最让我难以忘记的是，有一天我刚上完课，同事说你岳父来了。我以为他有什么事，赶回房间，才发现他送来了一只炖好的鸭子，“上个礼拜天你没回去，今天把汤给你送过来，快趁热吃。”此情此景，让我终生难忘，那时妻子在深圳打工，我身体也不太好，岳父对我格外关照。
　　下象棋和打“拖拉机”是岳父晚年的业余爱好，他棋技一般，但乐此不疲，我每个星期天回去都会和他杀上几盘。我有时会有意让他赢几盘，他可能也看出来了，后来就经常找读八年级的外孙下棋。有时只听见他们爷孙俩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再后来，我妻子也学会了下象棋，他们父女俩也会来几盘，岳父年老反映自然慢了，有时棋子被吃掉后就要悔棋，但如果吃了对方的子他就不愿退。反正是为了娱乐，我总要求妻子和外甥不要太较真，只要能让岳父开心就行。
　　2006年6月的一个周末，我照例回岳父家，发现他右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了，一问岳母才知道他在山上砍竹子时不小心受伤了。我要他到医院去拍片子检查一下，他总说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我知道他们这一辈人最不喜欢去医院，主要是怕花钱。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才勉强同意跟我到医院做检查。经医生检查，原来是趾骨骨折，需要做个小手术，但他血压偏高，只好先住院调养。这是他生平唯一一次住院，通过这次术前检查，我对他的高血压有所警觉，因为他本就偏胖。在我的多次提议下，他开始服降压药，但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关心，一样地劳作，从不主动服药。最让我遗憾的是，对岳父身体潜在的危机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在他心脏的检查报告中有一句“左心室肥大”。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我现在明白这是高血压引起心脏器质性变化的结果。
　　2009年10月25日下午5时，大姐打来电话说岳父不行了，要我们夫妻火速回去。我们都不敢相信，岳父除了三年前的那次住院，平时没见有什么病痛，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二十天前，我和妻子带着半岁的女儿回去过中秋节，岳父非常高兴，临别时，妻子说要带几个红薯，岳父就弄了一蛇皮袋红薯，又送我们到马路上，看着我们上了返回县城的客车。放下电话不及多想，我们带上女儿就打车回去，到古市家里已是黄昏，岳父已经入殓，我们未及见上最后一面。岳父走得很匆忙，那天他正忙着准备修门前的小桥，计划将木桥改成水泥桥，他在屋前削一根装模的木料时突然倒地，岳母从菜地回来时发现岳父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听说他去世了，附近的人们都不相信，说刚才还看见他在干活呢。老人们说患这种病走得快也是福气，若弄个半身不遂就糟了。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做儿女的怎么舍得他如此快地离开呢。
　　清明将至，谨以此文问候天堂里的岳父是否安好，但愿那里没有劳苦只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