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戈：爱犬“胡须”

爱犬“胡须”
○ 王文戈

　　王文戈，1966年出生，现任义宁镇南崖社区党总支书记。中国青年作家学会江西分会理事、北大青年作家班08级学员、九江市作家协会会员、县文协常务理事、县摄协会员。先后在省、市、县多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70多篇。2009年被中国青年作家学会评为“中国百名青年作家”，2010年中国青年作家“小说十佳”，部分作品入选中国青年作家文集《你好吗》，大部分作品被多家网站转发。


　　“胡须”是娘家养的一条狗，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从好友家抱来的。一身纯白的毛，脸上尽是长毛，特别下巴上一撮长须，看起来更像一只羊，我们叫它“胡须”。每次回下路塬的娘家，人还在距家200米的大樟树下，“胡须”就会欢快地从岭上奔迎而来，围在身边摇尾轻吠。

　　上星期天回家之前，我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她感冒了正在村卫生所打点滴。放下电话我心急如焚骑着电动车直奔娘家。

    快到家门口时，“胡须”从远处飞奔而来，一边高声“嗷嗷”地叫着。当我进屋把捎回来的东西放到堂前时，“胡须”狂燥地咬我的裤腿，我知道它是想告诉我，母亲病了不在家。我关好门，“胡须”向前带路。我故意朝平时给父亲上坟的小路走去，它跑回来狂吠不已，又焦急万分地咬着我的裤腿，然后向村卫生所的方向跑去。每到一个转弯处它就停下来回头等我，看我跟来了，又继续跑、继续等。一直引领我到村卫生所，“胡须”才如释重负。

　　说实话，自小我就不喜欢狗，“胡须”也不例外，它每次围着我亲热转圈时，我都厌恶地踢开。久而久之，“胡须”学会远远地躲着我。

　　三年前的农历十二月二十七，父亲因突发哮喘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的棺木摆在乡下家里的堂前，下路塬的乡亲都来帮忙办丧事，家里人声鼎沸，厨房的大灶膛里旺旺地烧着父亲生前砍的硬树柴……“胡须”一直静卧其下，间或围着棺木转圈。

　　父亲出殡的那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塬里的乡亲没像往年一样过大年，而是全家老少都赶来送葬。那年，适逢百年不遇的大冰冻，乡村的机耕道几乎冻毁，各地前来悼念父亲的车子大多陷入路边泥沼，或滑入路边的水田，乡亲们扛着树杆把被困的车辆一辆辆托了出来……

　　“八仙”抬着父亲的棺木艰难里行进在乡村的雪地里，“胡须”一路哀嚎着追着棺木，不时咬着手扶棺木的两个弟弟的裤腿。当“八仙”把父亲的棺木放入墓穴并开始盖土时，“胡须”突然狂吠地扑向棺木，我肝肠寸断晕了过去……醒来才知道，那天“胡须”一直不停地拼命刨挖着父亲的坟堆，直至悲痛欲绝的弟弟喝住它。

　　正月初一是父亲的“三坟”，按乡下的风俗，亲人要在天亮之前去上坟。我们打着手电筒，“胡须”跑在前面，我们在父亲坟前点燃了祭奠的鞭炮，崭新的一年向我们走来，敬爱的父亲却离开了，我们泣不成声长跪不起，“胡须”也围着父亲的坟茔哀号不已……

　　父亲去世后，逢年过节或父亲的生日，以及家里有重要事情时，我都会去父亲坟前走走，陪父亲“聊聊天”。只要我一出门往屋左边山路走，“胡须”就心领神会向前跑，不时地走走停停等着我，尽管山路崎岖路途遥远，它总是不离不弃相伴始终。“胡须”每次到了父亲坟前都要在坟茔四周转几圈，然后在坟前静静坐着，俨然当初依偎在父亲脚下，一边听我喃喃自语，一边静静地看着四围青山。

　　父亲匆匆一别已经三年多了，母亲一直不愿到城里来住，她说塬里空气新鲜，阳光充足，她难舍那些纯朴的乡亲，父亲还要她的陪伴……

　　我们姐弟仨都在县城工作，母亲一个人住在下路塬让我们实在不放心。很多次我们要她住到县城来，甚至为此跟她怄过很多次气都无济于事。母亲说城里不许养狗，她进了城“胡须”就会无家可归，她舍不得。我们只好在休假的时候去看她，顺便给她捎点生活日用品。母亲总说一点都不孤单，家里有麻将机，乡亲们有空会过来玩，平时她到乡亲家串门或到泉井边洗衣“胡须”都会同去作伴。自从父亲走后，每天晚上“胡须”就会上楼忠实地横卧在母亲卧房门口，即使冰天雪地也照样躺在冰冷的瓷砖上。

　　每次回家，母亲总要讲“胡须”的故事给我们听，年前家里熏了很多鱼、肉，来不及挂起，放在橱房地上的大盆里。“胡须”守在大盆旁不准鸡、狗、猫靠近，直到母亲把大盆抬到案台上它才离开。

　　年前，母亲深夜睡下了，“胡须”也像往常一样躺在母亲卧室门口。当它听到屋场外有动静，立即冲下楼去查看。不久，“胡须”一阵阵惨叫传来，母亲赶紧开灯起床，下楼后发现“胡须”鲜血淋淋地躺在堂前不停地颤抖哀嚎着。母亲气愤不已，痛骂打狗人，看着“胡须”血淋淋的样子，以为它躲不过这一劫。母亲流着泪心疼得一夜没合眼。

　　几天后，“胡须”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事后，母亲说：“是诗艳的在天之灵保佑了‘胡须’，他晓得‘胡须’是我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