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揽钱秘密：劫持关键词 凤巢模式成吸金黑洞

　　“百度跟携程两位互联网行业大佬，缺乏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尤其是百度，经常做些强奸民意的事情”。北京掌上通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掌上通”）总裁肖庆平对时代周报记者如此评价。

　　“百度很霸道”—这是行业内对百度的评价，但是鲜少有人具体知道其“霸道”的程度。比如，肖庆平有天忽然发现在百度搜索“掌上通”，却在首页首位赫然显示“掌上通—订机票就上携程网”，点击该链接进去便是携程网的首页。

　　“朋友都以为我的公司被携程收购了。”肖庆平自嘲地说。

　　于是，近日肖庆平将这两位“缺乏最基本道德底线”的行业大佬告上法庭，要求他们承担侵权责任。

　　而与此同时，掌上通业务部门重新签订了一份与百度的广告合同。即是对簿公堂势不两立的“仇家”，又是密切依存交流合作的“伙伴”，个中矛盾挣扎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百度引以为傲的“凤巢模式”背后到底隐藏着如何不为人知的秘密？携程在整个过程中扮演了怎样边缘的角色？竞价排名事件、百度文库版权风波之后，中国互联网乱象如何终结？

　　这不仅仅是一个店大欺客的故事。

　　注册商标被当作关键词卖掉

　　2011年9月，肖庆平正烦恼自己的9588旅行网的百度流量锐减，“从一天200多个的访问量减到一天几十个。”肖庆平这样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肖以为是由于中止了与百度的广告合同的缘故。

　　不想9月某天肖接到朋友电话，问其所控的掌上通公司及9588旅行网“是否被携程收购了”，肖对此疑问困惑不解，遂依照朋友指示登录百度输入上述标记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网站出现“9588\9588旅行网\掌上通：订机票就上携程网”的置顶及置尾显著链接，点击该链接则直接进入携程网首页。

　　肖庆平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携程网未经许可，擅自使用自己的注册商标和企业字号招揽预订业务，而百度则对此侵权行为提供帮助并因此获得经济利益。“他们共同侵犯了我的注册商标专用权，已经构成不正当竞争！”于是掌上通委托律师对百度和携程向法院提起诉讼。

　　肖对时代周报记者称自己“一直都明白百度的竞价排名规则”，因为肖在2005年间也曾是百度的客户之一。“我可以接受携程因投放广告因而在百度搜索中排名在掌上通之前，但我不能接受的是客户搜索掌上通或9588时，显示的却是携程的链接”。肖认为，这部分以掌上通或9588为输入关键字的客户是“精准客户”，而百度此举恰恰是帮助携程拦截了这部分最“精准的客户”。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直接导致掌上通2011年的3000万广告费用白投了。”肖庆平对此很愤慨。据肖庆平称，自己的公司与携程的主要业务范围相同，锁定的基本都是差旅高端客户，所以肖选择在机场投放掌上通的广告牌。但肖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由于百度的“霸权行为，迫使不选择在百度投放广告的掌上通受到经济上的严重损失”。

　　百度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恰当，据某旅行网站业务部门工作人员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若明确提出把某公司的注册商标作为关键词进行广告投放，百度那边会告诉你这是违规的。”显然百度知道此举是“违规的”，“但他们会告诉你只要没有投诉就没问题。”而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百度惯用的对待此类投诉的办法是“接到投诉不到20分钟就撤下，过段时间再继续”。时代周报记者于6月6日登录百度，发现页面果然发生改变，首页推广的模式消失不见。

　　而由百度访问9588\掌上通网站的流量逐月黯淡，肖庆平不得不于今年4月重新与百度签订广告合同。“我们购买的主要是诸如机票预订，或具体航线的关键词，并不涉及侵权其他公司的行为，”肖对时代周报记者补充道：“做企业，最基本的良心是要有的。”

　　凤巢模式更烧钱

　　“这在百度的广告客户中很正常，”一互联网业内资深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一些公司的关键词被使用，是种被侵权的行为，反过来这些公司也有可能去侵权其他公司，唯一的办法就是也加入百度推广链接，再出更高的价格去竞争这个本来属于自己的关键词”。

　　此前，谷歌某高层曾公开表示，百度90%以上的营收来自于搜索竞价排名，而搜索竞价的核心是通过人工干涉自然搜索结果获得收益。因此，百度的搜索结果并不是按照自然算法排序，前几页的主要搜索结果，基本都是由百度根据价格因素来决定的。这也恰恰是百度最核心的赢利模式。

　　2009年12月1日，“诚恳”认错并“下决心整改”的百度抛弃了此前诟病重重的搜索竞价排名，全面启用搜索营销专业版(即凤巢系统)。彼时，百度“凤巢”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百度搜索推广系统一直重视用户体验，新一代搜索推广平台的推出，将令两亿多用户的搜索体验得到进一步提升。

　　据时代周报记者走访调查，被访的所有百度客户均认为凤巢系统不过是百度“换汤不换药”之举，偷天换日之下百度的广告费用更加“变本加厉”。“从前至少其他客户的出价是透明的，我们可以计算自己的成本，而今其他客户的价格是不透明的，感觉像是无底洞。”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企业主这样对时代周报记者解释。

　　去年，央视《经济信息联播》曾对百度“凤巢模式”进行深度揭露。据当时记者做的实验，一个虚假的网站轻而易举因为价格的提升被推选成第一名。

　　据媒体报道，做铜门生意的刘先生有一次发现，头一天才打进账户的2000元百度推广费，不到24小时便接到了百度的续费通知。而在之前，这些钱最少也得一个月才能完。最后他发现，他参加竞价的关键词只有4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近40个，以每个词平均点击一次花10块钱算，只要一个词有5次点击，他的2000元就瞬间进了百度的口袋。

　　更有人撰文《百度凤巢系统的六大谎言》，指责百度凤巢不会严格合法审核广告主资质，为骗子行便；不理会网站质量度只重视出价决定排名；客户无法决定消费上限等。但百度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依然故我。

　　这个中国搜索界的绝对大佬制订着一系列规则，在搜索的世界里，服从百度的规则被视为理所应当。这一点从掌上通事件中携程网对时代周报记者的回复中可见一斑。

　　携程称“个别企业在炒作”

　　在被时代周报记者问及是否认为携程侵犯了掌上通的正当利益时，携程网的回复很简练：“携程投放的广告均是在百度规定的规则内投放”，并建议记者“采访百度”。

　　其实类似的侵权投诉并不是首次发生。早在2009年9月，富安娜方面在Google的中文搜索栏中输入“富安娜”文字，搜索结果出来的却是“买富安娜，到LOVO”，点击后进入的是www.lovo.cn网站，而该网站并没有售卖任何富安娜的产品，而是罗莱家纺的产品。同年10月28日，富安娜发现在Google搜索“富安娜”三字，搜索结果中处于首列的“富安娜，全场一折”链接，再次被指向罗莱家纺与其子公司经营的网站。这种基于网络技术，类似于“关键词劫持”的侵权行为被网友们形象地比喻为“流氓链接”。据此，富安娜认为罗莱家纺实施了商标侵权和不正当竞争，遂诉诸法庭。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掌上通于2011年7月在深圳新三板挂牌上市（430093），9月正值消费市场与资本市场高关注度时期。从掌上通方面提供给时代周报记者的百度两年流量数据显示，从去年9月起，流量数据明显降低。

　　针对此类行为，携程给时代周报记者的解释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由于携程的市场地位，‘携程’也常被竞争对手作为品牌词投放。”携程认为自己“一直恪守企业道德，遵守行业规则，倡导公开公平竞争”。针对掌上通把携程一并列入起诉对象，携程给时代周报记者的答复颇为别致：“对于此事，我们不排除有个别旅游相关企业，有意制造与携程的争议捆绑抄作。”

　　携程网在采访回复中一再强调“携程的行为并不违背百度的运营规则”，并告诫时代周报记者“携程是否侵权应由法院判断，希望在有最终定论前，媒体和记者不要擅加罪名，卷入不必要的是非当中”。

　　前述互联网资深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携程是绝对不敢也不可能得罪百度的，“按照携程50%的市场占有率来说，既然百度制订了这个关键词的规则，那么携程的遵守方式只能是购买，否则就要接受携程的关键词被购买”。另有某旅行网公关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如果法律规定杀人不犯法，那别人捅了你一刀，你是选择还击还是流血至死？”

　　该公关反问时代周报记者：“谷歌走了，现在只有百度一家，你是客户你如何选择？”

　　百度涉嫌商业垄断？

　　在刚刚揭晓的BrandZ全球最具价值品牌榜单中，百度的品牌价值比2011年提升8%，一举成为亚洲排名第一的科技品牌。公司业绩也处于新一轮爆发，2011年营业收入145亿元（人民币），2012年第一季度42.62亿元。百度在庞大体量之下，仍能保持70%-80%的增速。李彦宏也因此蝉联2012年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中国首富。

　　炫目的数字让人咋舌，那背后是难以躲避的“原罪”的痛苦。竞价排名事件、百度文库的版权风波，百度大部分的真实使用价值被愤怒裹挟、淹没。

　　作为全球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百度目前已覆盖了95%以上的中国网民，每天响应数亿次搜索请求。百度的收入结构十分单一，2011年145.1亿元人民币的营业收入中，99.8%来自搜索技术带来的网络广告。

　　当一家公司变成一个领域的唯一，你的选择也只能是它。

　　去年有媒体爆出，有位胡先生由于拒绝了百度业务推广的电话，不选择在百度投放广告，原本一直排在百度首页的以胡先生公司名字为关键词的搜索从百度首页消失长达几个月之久。那段日子胡先生的公司经营惨淡，但胡先生拒绝妥协，坚持不选择跟百度合作。

　　2008年10月末百度曾被起诉垄断，后因证据不足未有结论。

　　对此，北京隆安律师事务所资深律师金作鹏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我国的反垄断法早在2008年就已经出台，根据其规定，一个经营者在相关市场的市场份额达到二分之一的，便可以推定经营者具有市场支配地位，而经营者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则可以被认定为垄断行为。目前国内尚无有影响力认定垄断的判决，主要是关于“滥用”的认定尚无可量化的标准，司法实践中人民法院的态度也非常谨慎，几例诉讼都以证据不足被法院驳回。这主要是考虑到新的判决趋势对市场及产业的影响，不过实施细则过于延迟，使得立法目的得不到实践，反倒有可能以不作为的方式，打压中小企业的发展，从而对市场造成伤害。

　　而在掌上通事件中，金作鹏认为作为商业主体，追求利润是企业发展的核心动力，营销及商业模式都是围绕这一目的出发，我国关于制约不正当竞争及谋取利益行为的相关立法已经基本完备，由此营销方式及商业模式的设计可由专业机构，对是否超出法律界限进行事先评估并提供建议，从而可以避免承担不必要的法律风险。中国企业在最近10年的成就已经不容忽视，各个行业的成功典范有能力也应当与同业一起，逐渐树立更值得称赞的中国企业文化，如此不仅获得尊重，更可以赢得国际市场尤其是资本市场更有意愿的关注。

　　截至发稿前，百度公司未就时代周报记者的采访函作出任何回复，时代周报将对此事件保持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