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只是一门生意经

微型小说只是一门生意经



    刚刚上摊的上海《小说界》杂志刊登了一条消息，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圆满落幕了。消息说，这个大赛搞了已经一年，收到全球各地华人世界来稿近八千篇。现在评出一二三等奖若干篇，有两篇荣获一等奖的微型小说，主办方向其作者各颁发奖金1万元。

    仅看这个奖金数字，可以说相当隆重。但是，这一届大赛与其第一届却隔了漫长的20年。一个大赛隔了20年才重新搞起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表明它找不到赞助商，而这本身就说明了微型小说这个文体在现实文学世界中的式微，只有找到了赞助商，才能在文学世界制造出几朵稍纵即逝的浪花。这次大赛，主办者找到了一家酒企，幸亏去年开赛的时候公款吃喝还可以大行其道地拉升GDP，酒企有实力大把撒钱，但现在，酒的销售正在疲软之中，估计那家赞助商正在为撒出去的高额奖金心疼呢。只是酒企与主办者的合同已经签下，老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于辛勤笔耕的微型小说创作者来说，有人发奖总是一件好事。但是，微型小说成不了气候却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此次大赛邀请了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得主莫言担任评委会主任，可是他却未能参加发奖仪式。这当然是因为他正好有事，但一个评委会主任未将自己挂名大赛的活动排入自己的日程，也可见其漫不经心。

    当然，莫言写来了一封贺信，他表示：“微型小说于一点一滴一个片段一个瞬间一声叹息一个眼神一念一思之中，窥斑见豹见微知著滴水可听海消息。”莫言将一大堆动听的言词奉送给微型小说，可是这是他的心里话吗？不妨看一看他写过的一篇文章《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他写道：“我当然知道许多篇幅不长的小说其力量和价值都胜过某些臃肿的长篇，我当然也知道许多篇幅不长的小说已经成为经典，但那种犹如长江大河般的波澜壮阔之美，却是那些精巧的篇什所不具备的。”去年莫言得到诺奖的时候，上海一家出版社赶着给他出了一套文集，莫言将这篇文章作为文集的代序放在书前，由此可见他对此文的重视。既然他对长篇小说如此一往情深，他对微型小说发出的那种赞誉，就只能认为是言不由衷的场面话了。这也难怪，莫言得奖以后已经成为一个社会活动家了，他必须说一些让各色人等都高兴的话，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以他的作家的感觉，对微型小说其实是看不上的。

    微型小说是什么，莫言在评价长篇小说时的另一段话可作注脚：“长篇小说的长度、密度和难度，造成了它的庄严气象。它排斥投机取巧，它笨拙，大度，泥沙俱下，没有肉麻和精明，不需献媚和撒娇。”这里说的“投机取巧”，“肉麻和精明”，“献媚和撒娇”，莫言虽然没有指明对象，但它的所指分明就是微型小说。微型小说由于篇幅所限，不得不在玩弄技巧上下力气，它过多地注重于悬念的设置，就像说相声一样在末尾将包袱抖出来，以出人意料来收获读者的恍然大悟。但是，这种“阅读的圈套”只是将读者当作了傻瓜，它的技巧其实只是生硬造作，让读者难以接受。比如其中有一篇得奖作品《涂口红的女老师》，说一位教英语的女老师为了让学生注意她说英语时的口型，每次上课都把嘴唇涂得血红，甚至在丈夫死了的时候也这样。这样的情节设置，丝毫没有给读者带来文学的美感，它所宣传的充其量就是一桩“好人好事”。

    这次大赛的主办者，一个是中国微型小说研究会，一个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这两个机构的名头都大得吓人，但上网查一下，就可以发现，前者的主办单位不过是上海的一家出版社，而后者虽然在马尼拉成立，其秘书长却是本国一个县级市的作协主席。很显然，它们虽然比当年马季讽刺的“宇宙牌香烟”谦虚了一点，但这种“中国”与“世界”招牌的滥用，其实说到底就是一种生意经。那个县级市作协主席主持的研究会，最近就办了一个微型小说创作函授学院，入学者需交人民币1200元。呵呵，不知道“世界华文”这块招牌，给他们招收学员提供了多少正能量。



    （南方都市报，2013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