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

白岭镇西平小学  杨廷丰

　　十几年前，就在我生日的那天上午，一只啄木鸟突然撞到我家二楼的玻璃上，落地而亡，成了奶奶临终的征兆。

　　奶奶嫁到家境一般的老杨家几十年，一点也没有变。在我的心里，依然是那个药房老板的千金小姐，爱干净心善良，既纯真又快乐。

　　从前，我们偏僻的山村总不时有乞丐上门来乞讨饭食。虽然处境艰难，但奶奶很怜悯这些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常常会为他们的身世难过得流下眼泪，哀叹着接过伸出的碗，倒水为他们洗干净，筷子也是擦了又擦，好像生怕他们嫌弃似的。之后，奶奶宁愿自己饿一顿，也要为他们盛满一碗饭，再在上面盖上菜，堆得那饭碗就像一座小山丘似的。奶奶小心翼翼地双手端出去，递到那些乞讨者的手里。看他们端着边吃边走，不见了踪影之后，才转身进屋，倒水洗手。

　　我的父亲是奶奶的大孩子，结婚后接二连三地生下我们五个。由于营养不良，我们身体都很瘦弱，总是生病。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奶奶主动把我要过去带，后来还同时带着堂妹，这样持续了几年。

　　因为家里住房少，很狭窄，容纳不了三个小家庭，同时村里的学校也急需要一位工友，于是在周宝球校长的一再邀请下，奶奶带着我搬到了杨家祠堂生活。平时，奶奶在屋里忙着打扫卫生、洗晒衣裳、整理房间，料理一日三餐；作为学校工友，她茶水殷勤，为老师学生服务周到。奶奶成天忙碌着，脸上始终笑吟吟的，看不见有什么烦心和忧愁的表情。有时，她吃完晚餐，搁下筷子，也不忘对自己说一声“多谢，我吃饱啦”。

    有一次，我生病了，躺在床上发高烧，奶奶很着急，守候在身边，用冷毛巾敷头，将布鞋塞在肚子边，为我降温。村里的林管员姓雷，是个草药郎中，路过杨家祠堂，从前几天爷爷担回来的柴捆里查出几棵误砍的杉树苗要罚款，奶奶不愿意接受罚款。林管员老雷趁奶奶不注意，抱走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因为担心我的病情，我看见奶奶第一次生了那么大的气。

　　那时的生活虽然清苦，可是奶奶很能干，总会想方设法为我们做一些好吃的，我最爱吃的就是她做的薯粉摊鸡蛋了。就算是青菜萝卜，她也能也做得很有滋有味，她常对我说：“咬得菜根，百事可为。”

　　就这样，从三四岁直至上初中，近十年的时间，我就一刻不离地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我的体质增强好多，抵抗力也明显地提高了。

    爷爷在白岭完中工作的时候，奶奶还经常带着我上山拾柴火、寒露霜降时摘茶球；晚上，上过几年学的她就在油灯下、火炉边教我吟哦诗句，背诵《三字经》、乘法口诀……

　　又是一年清明节，我带着妻女，提着篮子去看奶奶。来到坟墓前，心无忧虑的女儿哼着曲儿，兴致勃勃地跑到青草丛里摘各色野花；妻子低头从篮子里端出供品酒水，一一摆整齐；我默默地取出一叠纸钱，拾了一块洁净的石头，将纸钱压在坟头上，然后再点起一炷香。

　　抬头四顾，夕阳映照下的山岗上青草繁密，杜鹃血红，梨花赛雪。童年跟着奶奶学唱歌的那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来啊，看啊，

桃花都开了。

地上长青草，

风景真正好。

大家都欢喜：

春天来了！”



    亲爱的奶奶，春天都到了，您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改于2016.4.6.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