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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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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ushui 发表于 2011-8-2 10:18: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最后的疼痛

○周 惟

  梦中,外婆坐在乡下老屋的床沿,见我进门,站起来迎我,我下意识要去搀扶她,却发现她发髻乌黑、身材高大健朗,像才四十来岁……我从未见过她这么年轻的样子。

  醒来后,我把梦告诉母亲。母亲先是笑了,很快就不再说话,难过写在脸上。我们相对默默地坐了很久。屈指一算,外婆去世已经五年了。

  外婆有孙子、外孙近二十个,但最疼爱的是我。其实,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许多曾经受过外婆疼爱的人都会这样认为。

  外婆常把糖果藏起来,等我去了她的房间,她就打开箱子,在角落里摸索一阵,然后把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糖果塞在我手里。

  我们到厨房看她炒菜,实际上是想赖在她那里吃饭。她笑着说,我可没好菜招待你们啊。别人一听,负气跑了,只有我还待着不动。我说,阿婆,没有好菜我也在你这儿吃饭。她笑得更厉害了。

  她的眼睛常年不好,睫毛倒长,刺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那种疼痛难以想象,时常需要翻开眼睑,夹掉上面的细睫毛,她因此备着一把小小的钳子,许多人帮她夹过。很多年后她终于去做了手术,算是治愈了,但她也老了,受了半辈子眼睛的苦。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们赶到乡下,我妈和两个姨娘都哭得死去活来,外婆始终安然地坐在藤椅里,我走到她跟前,她伸出手牵着我说,你来了?我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住了几天。那时,她的神志已有些不太清楚,给了谁东西老不记得,人也开始不认识。白天,大家围坐在一起,有人指着我问她,这是谁啊?她笑着说,我外孙建军,别人又问,他在哪上班啊?她想了一下,说,县城,琴海学校。我们就都夸她,她也很得意。但同样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再去问她,她却又答不上来了,只知道望着我笑。

  我鼻子发酸,低着头将炭盆的火拨亮些。

  她的身体已经浮肿很久了,双腿尤其肿得厉害,她掀起裤脚给我看,用指头在小腿上按一下,凹陷久久不能回复。更多的时候,她在炭盆旁打着瞌睡。

  晚上,她独自睡一张床,我们几个挤挤挨挨睡另一张。也许是不习惯,很久过去,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就在这迷糊中,我听见她不断翻身的声音。

  半夜,她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先是沉默,然后,我听见了她的叫喊,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那仍是叫喊,她不断地叫喊着我外公的名字,孝育,孝育,我痛啊……我痛啊……你怎么就走了……我痛啊……

    她叫喊着我去了天堂的外公的名字,祈望着他再帮她一把。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抚慰她。一个人坐在黑夜深处叫喊着……

    多么漫长的冬夜啊!我无声地躺着,睁大眼睛,任由热泪奔涌……一个月后,外婆去世了,结束了她几十年的病痛。这次,我却没有去见她。当时,我正忙着筹备结婚的事,没能赶去送她最后一程。这是我一生中最为痛悔和自责的事情。

  外婆名叫冷福英,这个名字我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如果不是外公偶尔“福英、福英”地唤她,如果不是特意向母亲打听过,我肯定和乡间许多人一样,拥有一个没有名字的外婆。她们像田间的野草,来去匆忙。

    几年前,外婆有一次来我家小住,家里正买了卤鸭掌,但她的牙齿几乎都掉光了,吃饭时她没怎么沾,饭后,我看见她端着那盘卤鸭掌,颤颤微微地穿过客厅,去了阳台。我和母亲站在客厅,看着外婆的背影,那努力嚼食的苍老的背影。母亲说,人老了,就和小孩一样了。

  如今,想起这事,心里仍不免涌起无限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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