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屋

家乡的老屋

○三 楼

    家乡的老屋列入了“增减挂”项目，要拆除改成良田。我就是在这栋老屋里出生长大的，虽然现已无人居住，可往事如昨历历在目。

    老屋宽大，分上厅，下厅，各有住房六间，两边耳房相连，中间一个大天井。晴天阳光从天井中泻下，能照亮整个房屋，即使家里没有钟表，只要看到阳光照满整个天井就知道是正午了。上下大厅有四根一人抱不下的木头柱子，柱顶有一块木雕的鳌鱼，甚是气派。大厅顶上有一根大梁，雕龙画凤，上梁写着“万代兴隆”，下梁写着“长发其祥”，引人注目。老屋大门用麻石条砌成，气势恢宏。麻石条磨洗得光滑如镜。据说，石匠开始磨洗麻石条时，爷爷的父亲拿出两个银锭，分别放在最长的一块麻石条粗坯上，意思是要石匠师傅精心制作。下厅两边放有两条长木凳，高两尺余，长一丈多，供众人坐歇。上厅分两边摆有八把椅子，是接待客人的。椅子是上等梨木做的，一把约二十五公斤，靠背雕刻着蝙蝠、铜钱、蟠桃等图案，涵意为福、禄、寿齐全。我至今还保存着一把。

    老屋也曾发生过忧伤而恐怖的事情。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风雨交加，一个接一个的炸雷在屋顶炸响，巨蟒状的闪电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大嫂难产，孩子两天都没生下来。当时农村医药条件差，村里没有卫生所，乡卫生院也无力为孕妇分娩，只有请接生婆，就在这天晚上大嫂因难产而死。我看见接生婆用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收拾工具包，而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大门。当时迷信的说法是因生孩子死的女人，会变成“生产鬼”来索命，所以小孩和女人都十分害怕，挂面镜子在门框上“镇鬼”，一到黄昏就把大门关闭。母亲再三叮嘱我们这些小孩千万不要在外面玩到天黑。可时隔不到一年，清嫂也因生孩子死去。老屋的人纷纷迁往他处，一段时期老屋空无一人。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后，老屋的人又都搬回来了，聚集了七八十人，房子不够住，就把上厅改装成一间间房子。厨房没那么多，就在天井边搭灶台，一到做饭的时候，天井边的五个灶台一齐生火，顿时满屋浓烟，油味呛鼻。到了稻子的收割季节，则到处堆满谷子，连路过都要踩在谷堆上。晒谷收场的时候，屋内人来人往，一不小心还会头碰头。

    老屋住的各家相处得非常和睦，哪家做了米果，打了豆腐，杀了年猪，都会给各家送上一碗。每年除夕夜，母亲会在灶台上摆满碗，每只碗里放上几块猪肉、鸡肉，再加一勺面条，叫我们兄弟往各家各户送去。不管哪家有困难，各家都会主动帮忙，有一次华叔吃了山上采下的野菇中毒，大家停下手头的活，有的请医生，有的抓药，忙个不停，终于把华叔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华叔家一亩多田的禾秧没有栽完，大家都帮着栽完，没有耽误季节。

    后来，农民生活富裕了，老屋的各家全都新建了住房，老屋自此空无一人，渐渐墙塌瓦破。这次将随着推土机的轰鸣声永远消失。我相信，不久老屋的宅基地上又将焕发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