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一诺千金影评] 燕赵厚土生情义--我看影片《一诺千金》

王一川

        如何以生动感人的影像世界去展现现实生活世界中情义原型的感召力，是当前电影创作中的一个突出问题。此前不少影片已做过各有其得失的尝试了，但回头看，其中真正成功的事例并不多见。其主要原因在于，说教的或拘泥于原型的居多，想象力和感染手段相当缺乏。由于事先有了这类痛苦的观影经验，以致我在看影片《一诺千金》之前，就带着一种忐忑和警觉。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看这部片子的过程却伴随一种顺畅和愉快，并确实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内心感动：我看到了一则燕赵地缘文化沃土上发生的班友替已故同学代尽孝道的感人故事，而且坚持了整整十五载。
     这部公益影片是根据河北农业大学果树专业9301班同学15年来照顾病逝同学李宝元父母的真实故事，提炼、改编而成的。影片从村主任与刘曲儿两人的打开始，通过刘曲儿的甘愿受罚并当众演唱自己编写的西河大鼓等过程，闪回地叙述了9301班同学在校的幸福时光，特别是同学李宝阳病逝后，全班同学克服种种困难，十五年如一日地代他给双亲尽孝道的动人故事。这部影片的一个经验在于，有效地规避了此前一些相同题材影片出现的美学失误，在艺术形式与思想内容的各个方面都力求把握合度，强化故事本身的感召力，让观众能顺畅地观赏下去，从而化解了我此前的忐忑和警惕。这一点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影片首先抓人的地方，在于燕赵厚土民情风俗意味的精心营造。镜头拉开，扑面而来的是一座座起伏的山峦，一间间、一幢幢富于河北地缘特色的乡村民居，它们仿佛都在透露着燕赵大地蕴蓄的慷慨之气。从开头到高潮段落及结尾都仍余音袅袅的西河大鼓，等于为全片的意义系统渲染上蕴藉深厚的燕赵色调。宝阳娘为治好儿子的病同全村妇女一道四处抛撒五谷豆类，以及她给儿子“请”来手镯，并叮嘱“见镯如见我儿”等设计，都在尽情铺陈这种燕赵厚土意味。这种燕赵民俗味的烘托，看似可有可无的外形式因素，但实际上却是全片影像世界的意义系统的关键点所在：正像俗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说的那样，正是燕赵厚土的长期孕育、濡染或滋养，才生长出这群情义之士。因此，这种燕赵民俗背景的打造在全片中是富有深意的，有力地烘托并凸显了这部影片的民俗性或民间性特点。
全片为了取得感人效果，不惜精心设计了富于戏剧性意味的故事情节。以村主任与西河大鼓艺人刘曲儿之间打良心并以后者甘愿受罚登台演出的方式去叙述，其意就在于获取奇特的戏剧化效果。这种打良心的方式有助于产生悬念，并引发和强化观众的好奇心。宝阳娘在村口的多次等待，也有助于增强戏剧化效果。特别是在第十年中秋节宝阳娘过生日时，充当宝阳的杜启峰能否击破刘曲儿的怀疑，风雨无阻地赶回来为娘庆生，就成为一道富有戏剧性的景观。而全片中最具有戏剧性的场面则是在高潮段落中出现的：当刘曲儿登台自编自演这群同学的情义故事，并按此前打约定，在演出间隙，把黑色锅灰涂抹到脸上并准备剃掉头发时，宝阳娘突然情不自禁地冲到戏台上，激动地陈述自己当年如何急切地需要这班同学的情义、后来如何治愈了自己的精神病、以及如何不舍这种情义而仍然装病、并不惜以下跪向同学们致歉和致谢。当这个全片中最大的谜底被揭穿、戏剧化效果赫然实现时，可以看到，观众立时陷入到真诚的感动中，不少人流下了动情的泪水。
这部影片还注意从日常生活困境中去刻画班级群体的守信行为，真实而又感人。影片主要以两个人的困境作为代表：一是班长杜启峰开园艺公司被骗三百万，不仅自己蒙受巨额经济损失，而且更面临讨债人群的狂怒围攻和打骂；二是张硕被大家视为“不着调”，生活和职业都处在动荡中，还让李维汉老人也牵肠挂肚。这些都意在提示，这个情义班级群体中的每一个，实际上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自身都处在日常生活必有的种种难题之中。而他们的情义行为，仅仅是发源于他们内心对亡友的无私情谊和对其双亲的一句承诺。而这种信诺之举则是燕赵厚土养育的结果。这种日常性刻画反过来更突显了全班同学行为及其精神的高尚性。
同时展现班级同学与全体村民的厚重情义及其感召力，也是影片精心追求的一个目标。编导没有单独突出这群文化人的情深义重，而是把他们同作为底层民间文化代表的村民的古道热肠交融起来描绘，这就让观众既可见到杜启峰、王大喜等班友的情义，也可见到村主任、刘曲儿等善良村民对李家的善意关怀，以及李维汉老人本人反过来对同学们的如亲身父亲般的关怀和挂念。这两个群体的情义事迹的交融所形成的合力，就有效地凸显出燕赵儿女的情义传统的深厚性及其源远流长的民间源泉。可以说，通过这样的全面刻画，影片有效地烘托出情义河北的群体形象。
当然，影片也有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如日常生活困境应进一步展示，人物形象应更丰满，对兴味蕴藉的营造还需加强等。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与影片创作周期过短、速度奇快、需足够时间去沉淀等因素不无关系。但总体看，影片应当说已取得可观的效果，在目前我已看过的同类作品中可位居前列。我希望今后的同类作品能以此片为新的标杆和起点，力争中国大陆公益片或主旋律片创作取得更高的艺术成就，赢得更大量的公众及其口碑。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邮编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