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俗文化中的“日本”

  二人转演员在表演“还我钓鱼岛”

钓鱼岛风波发生后，中国俗文化中“日本”出现的频次也随之变高。无论是街头二人转，还是剧场相声，都“与时俱进”引入了关于日本的段子。

  当台上的演员把这些段子表演出来后，台下基本都是一片欢呼、叫好与哄笑声，让人感觉表演非常精彩。但是那表演的内容，却又实在只能用腥、丑、恶来形容。这些演员为何要表演这样的段子、观众为何觉得好、这样的表演会对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些问题都值得思考

俗文化也爱拿“日本”说事二人转演员谈钓鱼岛问题长期关注中日关系的学者王锦思记录了今年中秋节一场商业楼盘开盘时的演出：

接着出场的是一个装扮怪异的东北老乡，小衣襟短打扮，红色背带颇具喜剧色彩。这个演员很善于把握当前形势，谈起钓鱼岛问题，说小日本和我国争夺钓鱼岛，本来自己应该上前线，但是只能做“后勤”。他说：“我搞后勤就是坐飞机前往日本，把日本女人全给祸害了……生出的孩子全像我的话，日本就完蛋了！”台下的，有钱的没钱的，有权的没权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人们顿时掌声欢呼声响彻云霄，圆圆的中秋月亮都被震得跳跃起来，仿佛日本灭亡在即，中华胜利指日可待。这个演员还骂所有不鼓掌的中国男人都是乌龟王八，戴绿帽子


郭德纲讲砸日本车钓鱼岛问题发酵后，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的新相声里也加进了这方面的内容：“想了一个活太适合我了，我去砸日本车去”，说到这里台下一片欢呼叫好。之后郭德纲大概就讲了自己砸车砸成了轮椅的桥段。整个内容其实中规中矩。

但是郭德纲之前也经常拿“日本”开涮，那内容就往往粗鄙不堪。比如他的一段相声里说道：“我住的地方就有不少日本人。其中有一对夫妻，别看日本人一般都不高，不过这对夫妻特高，属于日本人里特高的了，男的1.2米，女的1.1米”……，再后面的内容就是关于一个中国男人怎么扮神仙使诈和日本女人睡了一觉


“东方斯卡拉”等民间演艺常年“埋汰”日本
“东方斯卡拉”的演出现场在中国的一些娱乐场所，有固定的演艺节目，“东方斯卡拉”就是其中的代表。“东方斯卡拉”有一个保留节目，就是用各种粗俗不堪的方式“埋汰”日本，其内容实在让人羞于描述。标榜“高扬爱国主义”的“东方斯卡拉”不仅现场演出很火爆，而且其录影带也非常受欢迎，比如长途大巴车上就很爱放其节目光碟


国外也有类似的节目，其底线取决于观众接受度北美的一些脱口秀也同样充斥着粗俗的表演北美的一些脱口秀节目，形似中国的单口相声，神似中国的二人转。这些节目在电台、电视台、剧场都有演出，但是在更具公共性的平台——如NBC（全国广播公司），其“尺度”会小一些。而在HBO这样的付费台，就几乎是百无禁忌畅所欲言了。至于在更私密的夜总会或剧场里，简直就是“无底线”。

这些节目有专攻时事的，也有纯粹搞笑的，还有像上述二人转或者郭德纲相声这样以搞笑为主，但为了增强节目的新鲜度引入时事“开涮”的。在语言表达上有的“三句话不离下半身”，有的以“毒舌”为标榜。一些“重口味”的脱口秀专攻敏感话题、靠恶毒刻薄展开表演，被称为insult comic（侮辱型喜剧）。

北美最顶尖的脱口秀主持人之一罗素·彼得斯（Russell Peters）的表演是纯搞笑的，他的主要题材就是嘲笑各种族或国家的文化特征。而原ABC（美国广播公司）的著名脱口秀主持人比尔·马尔（Bill Maher）则侧重政治问题，以能在敏感问题上狂轰滥炸见长



美国知名脱口秀节目《The Colbert Report》在恶搞 然而“自由”不意味着随便和无底线，观众的好恶为脱口秀划了边界美国的政府和法律对这些脱口秀节目缺乏约束力，尤其难以干预付费电视和现场表演。但“没人管”、“自由”不意味着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以罗素·彼得斯为例，虽然他可以说“到了印度一开飞机门就闻到屎的味道”、“中国人进了奢侈品店不买东西却忙着用相机剽窃”……，但这种口无遮拦的表象下，是他很有分寸感的拿捏——在嘲笑一个种族时也充分自嘲，并且对任何种族“一视同仁”的不留情面，以达到平衡。所以没人会说罗素·彼得斯的表演在“辱印”或者“辱华”。

而一些没掌握好火候的，如比尔·马尔，因为在911事件后放言“劫机撞毁世贸大楼的恐怖份子不是胆小鬼，而从两千英里外向阿富汗恐怖份子基地扔飞弹的美国才是胆小鬼”而忙不迭的追加道歉，并最终因此离开了ABC。

对于脱口秀主持人，掌握分寸倒不是最难的，对于他们来说最难的是创作和演绎。如果一个脱口秀主持人只会装疯卖傻、丢丑现眼，只能讲荤段子，那么他是没有多大市场的。所以在主流的脱口秀中，粗口和性暗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主持人至少要做到“话糙理不糙”，“三俗”中藏有机智和幽默，才能满足观众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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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中国观众怎能接受这种恶俗的表演中国观众的“忍受力”令人吃惊在美国，扮演“大嘴”的不仅是脱口秀主持人，专栏作家时而也会口出狂言。911事件发生后，《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的女专栏作家安．寇特尔（Ann Coulter在专栏里愤怒的写道“我们应该进攻他们（伊斯兰）的国家，干掉他们的领导人，把那里的人变成基督徒”。这番言论马上受到美国主流社会几乎一致的批评，寇特尔因此被解雇。

但是中国人对极端言论的容忍程度似乎要高得多。

“东方斯卡拉”的个人消费最低130元，听一场郭德纲相声的门票动辄上千，现在二人转演出的门票据说也价格不菲。所以去看这些演出的人应该是以“中产”为主。而这些观众也并非全部来自某个群体，而是来自各行各业，可以说一定程度上剧场的观众席就是中国主流社会的一个缩影。那么这样的观众席有怎样的表现呢？

在今年9月18号的一场二人转演出里，演员说日本大地震后，中国派出10个救援队员，他们穿着红衣服，因为这是喜庆日子……，接下来更极端的话恕无法转述。而台下是欢呼喝彩，对于这种无人道、无人性的表演，没人抗议，没人愤而离席………

二人转演出的观众席正因为涉日“笑话”一片沸腾 传媒培养了人的恶趣味，恶趣味给粗俗文艺提供市场，粗俗文艺又接着影响人知名博主杨恒均在《卖鹅蛋的婆婆说，美国人都要饭去了》中写道：

老婆婆又叹了一口气，说，他们都不收我的鹅蛋了，他们说游客少了，经济危机来了， 茶叶蛋都卖不出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说，婆婆啊，你也知道经济危机？

那老婆婆看着我说，咋不知道，你城市人更知道吧，美国人都要饭去了……。

也许这些在恶俗表演前哄笑的观众，就像这个老婆婆一样，在传媒的影响下，抱着“美国人都要饭去了”的错误观念，形成了恶趣味。有了观众的恶趣味，就有了能登上舞台的恶表演。而看了这些表演，人们对丑恶的容忍、对文明的蔑视、对他人的仇恨，又怎能不加深呢？那位砸碎了别人头骨还叫喊“我是爱国”的打工青年蔡洋，有没有受过这些恶俗表演的影响呢？

结语对这种恶俗文化，应该旗帜鲜明的批评。中国需要更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