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卯腥风

乙卯腥风

     咸丰五年(乙卯1855)四月，太平军在副相钟廷生率领下，从鄂南突入义宁，19日将州城团团围住，知州叶济英率众坚守，太平军多方攻城，叶多方御之。但时近二旬，外无援兵，内无粮草。五月九日，太平军地道轰城，城陷。叶济英妾二人，子女孙男眷属四十余人惨遭杀害，以及候选知州阳秉镛、州同蒋启华、吏目王秦州、巡检吴元理、游击吴锡光、都司张全孝等阵亡。太平军入城后，大开杀戒。江西巡抚遣吴都司往援来迟，到义宁时州城已破，在湘竹遇太平军设伏，且全军覆没,南昌震动。义宁沦陷后，西北门户洞开，曾国藩在家书中曾这样记录了此时的焦虑：“自义宁州失守，不特江西省城戒严，而湖南亦有东顾之忧。盖义宁与平江浏阳接壤，贼思由此窥伺长沙。罗山现回江西省，拟即日进攻义宁，以绝两省腹心之患。”

     罗泽南，字仲岳，号罗山，湖南双峰人，以生员身份倡办团练，协助曾国藩编练湘军，有湘军始祖、教育名家、理学大儒、晚清悍将之称。七月，罗泽南自将中营，李续宾将右营，蒋益沣将左营，唐训方率常宁勇从征。初五日，进入义宁并驻扎梁口，与太平军遭遇，太平军败退。从梁口进入义宁州有二条道，一路从修河南进入，一路修河北四都进入，南路隔修河阻挡，当从北路进入。但北路亦有二条，一是从南岭以攻凤凰山太平军驻地，但道路崎岖，险隘处仅容一人一骑，易受其制扼之危。二是由梁口达四都，从西门坑攻州城西门，最后还是决定从四都进攻。此时太平军从梅岭而下，又对湘军发动袭击，至抱子石兵分二路，一支沿修河南岸而下，直逼罗军，一支从南山而下，潜行林间，掩旗息鼓以抄罗军之后。罗泽南令李续宾、唐训方从营后绕出以为奇兵，又令唐训方所部二哨埋伏山阿以备策应。罗与蒋列阵营前，以击沿江之敌。部署之后，令诸军解甲释兵坐地休息。趁太平军疲劳，突然发起进攻，太平军以一支抄罗军之后，反被李续宾、唐训方从山后抄出，湘军乘胜追击，歼敌六七百名。

     十二日，湘军进驻棋盘，探知又有二道：一是经杭口过双井，可至城西摆；一由乾坑过小南岭、鳌岭，可攻西门，然鳌岭高二里许，羊肠小道，盘旋而入。因以其险，太平军无重兵把守，闻湘军驻棋盘岭，皆趋杭口，以图阻敌进攻之路。罗泽南在向导的带领下，偷偷登上小南岭观察形势。认为鳌岭是州城屏障，敌踞之则杭口一路可以间道横截。我据之，则可以俯瞰州城。幸敌皆屯于杭口，可以乘虚占鳌岭。又放出消息明日攻杭口，而与李续宾等大军直奔鳌岭。因防杭口之敌尾其后，令蒋益沣守乾坑隘口。又令各军小心把守，相机调度，防敌之间道。当时太平军只一营守鳌岭，闻罗军攻杭口，放松警惕，皆枕藉酣卧。忽见官军，则纷然四窜，鳌岭为官军所占领。蒋益沣至乾坑，太平军其后追赶，以大队逼坑左，以精悍捣坑右。又有二千余由小路踞乾坑山顶以临之。蒋已先踞乾坑之隘口，旗帜在树林中招展，太平军不知虚实，不敢妄进。蒋益沣誓众曰：“今以数百人抵七八千之贼，若不致死命，尽殒于此矣！”众皆奋勇。唐训方直登山上，以御小路之敌，萧启江助之。蒋匹马当先，直击坑右之敌。坑右与小路之敌均败。中路之太平军虽众，但不敢前，李杏春知其精锐皆在坑右与山上，督所部直奔中路，太平军损失惨重。

      罗会诸军于鳌岭，深沟高垒以自固。鳌岭距州城七里，其左大山一支蜿蜒而出接凤凰山，右边有鸡鸣山，位于州城之西。蒋唐分驻左右，罗居中调停，前一峰与城北凤凰山相埒，建有望楼，来人莫不尽收眼底。此处易守难攻，有建瓴之势，太平军心存恐惧。十四日钟廷生悉众四五万人，从凤凰山，西摆、西门坑三路向湘军发起进攻。在西门坑又兵分二路，一路在两坑会合之处跨岭而上，直抵望楼之前；一路从坑左大路而上，再分兵在坑右埋伏树林中。罗令唐攻右路，蒋攻左路。分中营前右二哨，与右营左哨击右坑之敌，登鸡鸣山，分路以截敌之后。分中营左哨与右营之右、后二哨击左坑之敌，登凤凰山。饬右营前哨击望楼下之敌。中哨相为接应。时罗军不及太平军十分之一，罗泽南以地势可凭，一举成功。是役，太平军倾城而出，杭口小南岭诸处皆设伏，以便以逸待劳，可以百不失一。而湘军在罗的指挥下，以二千余之弱，歼敌六七千人，出奇制胜，所向无前，太平军气势受到严重挫折。

      十五日，蒋占领凤凰山一带，可观城东北之形势，唐登鸡鸣山一带，以伺西摆之路。罗与李续宾分登西门坑左右各山以望。太平军分兵拒敌，并在西门坑两山之交会处设卡三重，横跨溪上，各高丈余，分万余人把守，西门坑到鳌岭若十里，宽不过十丈，两边林深崖峭。湘军沿鸡笼坑、丁家源出西门坑，缘两岸峭壁击之。太平军见官军勇猛，兵无斗志，所设诸卡尽失。湘军直抵西门城下。凤凰山的太平军见中路被破，不能自持，纷纷败退。鸡鸣山之湘军见左路中路得手，乘势搏杀，太平军所设西摆望台，木城悉毁。城中太平军闭门以守，当夜弃城往北而去。义宁州城在失陷二个多月后，又回到湘军手中。复义宁之战，使曾国藩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江西巡抚陈启迈奏罗泽南功，诏加布政史司衔。有诗赞曰：“罗军高立凤凰山，夜半城开众已删。一战积尸堆满岭，纶巾羽扇凯歌还。”

      州城从5月失守，到7月19日罗泽南克服，义宁境内可谓是腥风血雨。从西门坑进去不远处，有一地名血坑，就是因为咸丰五年这次战役而得名。至今当地如有不肖子弟为祸乡里，便会有言“这是咸丰斫头鬼转劫。”无论城中故老叙述、乡绅学子诗文、族群谱牒记载，民间俚语口传，都留下不少印记。细究当地乡勇与湘军共同抵御太平军，致太平军处处受掣，有很多原因。壬子年(1852)崇通失守，太平军每到义宁，军队纪律松弛，给当地百姓造成伤害，激起民众反弹，双方积怨甚深。太平军视义宁为心患，势在必得，因此就有了钟廷生5月克服义宁之后的报复。论及此，只有后来的吉安攻守之惨烈，可与义宁一比。有诗为证：“城内居民祸灭门，十人难告二三存。无分贵贱成荠薤，情到斯时不忍言。”

      曾国藩曾感叹；“所患江西民风柔弱，见各属并陷，遂靡然以为天倾地坼，不复作反正之想，不待其近胁过从，而甘心蓄发助战。但义宁民风之彪悍与官军同心协力，为江西所嘱目。”（作者卢曙光  20160616修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