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的平凡生活

初为人父的平凡生活

○周 惟

     他这个人啊，很多时候糊里糊涂的。你去问他，现在市场上肉价多少，他一准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你；和他说点什么人情世故，三句话后你打自己嘴巴吧，简直是对牛弹琴么。还是妻子评价他的那句话说得好：“活得像个天上人似的！”　　

别的倒也罢了，遇上生孩子这样的事儿他照样分不清轻重缓急。为了给学生讲完那几道题，他坚持到下课才往医院赶。等到了医院门口，打电话给母亲，才知道孩子已经生了，那一刻，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直直地望着迎面走来的行人，觉得阳光恍惚得厉害，世界轻得像个气球。

　　按理说，孩子出生了，他该忙得脚不沾地，家里早排开了阵势，前段日子预订的几千个蛋已经送来，要洗，要煮，要分袋装好，几十桌的酒席要联系，孩子要照看，连上了年纪的大姨娘都赶来帮忙，阳台、厨房、客厅全是人，他左看看，右看看，横竖插不进手，干脆一转身，出门去了医院，专心陪护妻子。

说是陪护，其实也就是陪她说说话，喂她吃东西，搀她上厕所，她的疼痛他不能分担一丝一毫，尤其是晚上，一阵阵地剧痛，根本不能合眼，他迷迷糊糊地蜷在她的脚边，心里又焦虑，又歉疚。就是这样吧，他白天还抽空回学校上课，他说：“高三的课丢不下！”幸好妻子也不埋怨他。

　　孩子很健康，长得又漂亮，大家抢着抱，张罗着吃啊穿啊什么的，他端着相机在旁边“咔咔”个不停，还把锁在抽屉好几年的CD机翻出来，在房间里放轻音乐，“你瞧，《春江花月夜》，他听懂了！”他兴奋地说。在单位，无论见到谁，他都忍不住把手机上孩子照片给人看，得意得不行。

　　他喜欢抱孩子，研究他的相貌和神态，耳朵大，耳垂肉乎乎的，像妻子，眼睛和嘴巴像自己，下巴翘，像他奶奶。孩子拉屎，他蹲在一旁看，饶有兴致，猛听妻子说：“去，把尿布洗了！”你瞧他愁眉苦脸、拈着尿布去水池边的模样吧。刚洗净、晾好尿布，又听妻子唤：“去，把地拖了！”

　　不过，这个男孩的出生，最大的“功劳”不在他们夫妻，而在他们的女儿，因为女儿的先天疾病，他们才有机会生第二胎，可以说，是女儿将弟弟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女儿的病使他在过去几年饱受煎熬，如今，儿子的健康令他安慰不少。许多不知就里的人来问他，他都是呵呵一乐，开个玩笑敷衍过去，他想，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提也罢。

　　这几天，家里忙成一团，他和女儿突然成了两个最闲的人，就像地下党的接头暗号对上了，两人迅速走到了一块，结成了同盟。他陪她做作业，给她讲故事，带她去兜风，每天晚上两人还像模像样地出门散步，走不上百步，看见小店，买点零食坐在路边吃，吃得嘴巴和手脏兮兮的，然后回家。

　　但即便如此，他还时常觉得不自在，不满和烦躁全写在脸上，这是怎么了？原来他嫌自己没有了独处的时间，他习惯看看书，弹弹琴，上上网，当然，他不敢说自己还要搞点写作。可一个人呆坐久了，脑袋里又渐渐全是孩子的笑脸。

　　有人说，你俩孩子了，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你不得想办法出去挣点钱？了解他的人就知道，这话说了也白说，他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那意思仿佛就是，物质上的日子嘛，过得去就行，咱看重的是精神生活。这不，正说到这儿，又听见他在客厅宣扬：“等我老了，老伴留在家里负责煮饭，儿子负责赚钱养家，我和女儿呢，负责娱乐，天天到街上去唱歌，专找热闹的地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