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男和他的腐败困境

刘铁男和他的腐败困境

关于腐败问题，似乎是同仇敌忾，其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图注：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资料图；编辑配图，图片来自网络)


表面看，刘铁男的故事有三大热点，第一是国家发改委副主任，经济时代权倾一时的高官，一条路过的狗也许都要对他点头哈腰。第二是情妇的恩怨情仇，一名曾经和刘滚过床单的女人，在异国他乡锲而不舍地发来猛料，她甚至说自己已经接到过死亡的威胁，想来当年两个人在一起热情似火，香汗四溢的日子，如今都成了恶心的记忆。第三是记者的实名举报，罗昌平，年轻人，实名举报，摆明了要点对点挑战，豁出去了，不在乎个人的安危，只在乎与腐败战斗到底。

如此火爆的细节，那些热爱八卦，热爱春宫戏的人们终于有了谈资，街巷里弄都流传着刘铁男腐败的味道。那些渴望公平，嫉恶如仇的人们，终于获得了一次释放愤怒的机会，仿佛腐败现象因为刘铁男的曝光稀少了许多。各大媒体必然是开足机器，对着刘铁男破口大骂，这个道德败坏，见利忘义的坏人，对不起党和政府，对不起人民。


当我这么拧巴地陈述，我承认我发现了一个事实。关于刘铁男，关于腐败问题，人们要的不过是一次狂欢，一个看点。“我们成了一台戏，演给世人和天使看”，谁是世人，谁又是天使，刘铁男是主角吗，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主角，没有人追问，大家都忙着看热闹，审判的负责审判，围观的负责围观，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个个都是演员，个个都是观众，个个都是受益者。


必须要有人说出这样的观点：腐败是一个政府行为。

政府和市场的边界界定，一直是经济学理论的困境，政府的行为对市场的影响力，政府对企业行为的要素支持，一直以来都存在着正面和负面的影响。古典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对政府经济行为的研究，事实上相对有限，相比经济学对市场资源分配，对企业理论和企业家理论的研究，政府的经济行为研究，可以说刚刚起步。


亚当·斯密谈到市场经济的演进，给出的前提非常抽象，他说的是“政治修明”，事实上斯密对这样的前提性解释，显然不满意，因此他个人非常看重他的《道德情操论》，读懂这本书的人记得一个关键词，“公正的旁观者”，他相信政府的经济行为同样在上帝的审视之下。


后来的布坎南、奥斯特罗姆将政府的经济行为界定为宪政命题或者公共选择命题。西方比较发达的市场经济体系，诸如欧美各国，日本，韩国，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一种非经济学的路径来规范政府的经济行为，这就是以法治为基础的市场经济制度，让政府的经济行为接受法律的制衡，使得政府的行为不破坏市场演进的一般要素条件。


这样简单的陈述，带出来我们的问题意识：当经济单向度发展持续30多年，当法治建设滞后，政府官员已成为市场经济的敌人。

这就是刘铁男或者刘志军的人生位置。我的意思是说，当刘铁男高居能源局局长的位置，当他每天都要处理从四面八方呈送过来的，需要他签字才能通过的项目报告，而这些报告的核心内容，无一例外的都是惊人的钱财，指望刘铁男在没有约束的前提下，靠着他沉重的肉身，来抗拒同样来自四面八方的诱惑，这无疑是逼着刘铁男做天使，可是天使从来不在人群中间。天啦，有谁见过这种逼着人当天使的游戏？明明是一个充满了七情六欲的人，明明是一个见钱眼就开，见美女就想上的大老爷们，现在非要他当天使，刘铁男没有这个本事。


刘志军也没有这个本事，谁都没有这个本事。那些站在人前对着刘铁男破口大骂的各路好汉，让你在铁道部部长的位置干5年，让你在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或者能源局长的位置干5年，或许你的腐败的技术和程度，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道德审判的好处，是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升高了纯洁无暇的位置，事实上那些指着刘志军破口大骂的人们，那些在台上义正词严，朗朗上口作报告的人，这个时候，你们只会落井下石，你们不敢对腐败背后的制度困境，说出哪怕一句真实的话语。


这就是刘铁男和他背后的腐败困境，或者说是经济学的困境。按照经济学家阿罗的不可能性定理，市场的演进理性、产权的制度，和社会的规则，法治的秩序，要么由权力无所不在的政府来界定，要么这个界定的过程本身就是非理性的。布坎南发现了阿罗学术的逻辑陷阱，前后不自洽。意思是说，当政府是一个无所不在的大政府，它的所有的制度设计都是为了理性的考量，这已经破坏了制度的非理性秩序，个人的理性靠不住，政府的制度设计因此归于困局。


所以，布坎南提出了他的学说，这就是“立宪经济学”(constitutional economics)。布坎南的意思，是要把腐败这样的政府行为命题交给公众，而不是交给靠不住的官员个体。政府靠不住，官员更靠不住，因此市场要对话，社会要对话，要听得见每个人的声音，要通过法治的形式，约束正在最大化的官员个人利益，这个利益就是政府官员通过腐败的方式短期内聚集惊人的个人财富。


在公共选择的层面上，我们再次理直气壮的声明：腐败是一个政府行为，是对官僚贪腐的制度性纵容，是对公共选择秩序的破坏，理所当然，更是对市场经济一般秩序的破坏。打掉刘志军或者刘铁男，在反腐败的意义上，可以说价值稀少。朱元璋剥掉贪官的人皮，做成了灯笼，贪官照样前赴后继。30年来政府反腐败可谓一浪高过一浪，但贪官的人数却摩肩接踵，钱财攀升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因此，重要的是政府要从公共选择的角度进行反思。无论如何，政府是由一些具体的人组成，他们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缺少。有几个人能够抵挡住金钱和美女的试探呢。重要的是监督要足够健全，让我们的政府官员不遇见试探。


【编辑按】章诗依先生日前也曾在《大家》撰文，谈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被“双规”一事，角度与苏小和先生有不小差异，有兴趣的读者请移步：
章诗依：《虚弱的权力——有感于刘铁男办公室打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