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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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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long 发表于 2015-1-5 20:09: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触摸1963   

                                       1963年1月23日中午,冬天的寒冷依然肆虐。幕阜山下宽阔的象酉老屋,一个名叫胡翠莲的孕妇正在分娩。她瘦黄的面容,由于半天一阵一阵的痛楚,已经青白,糠巴薯丝野菜给予的养料,也丝毫没有影响小生命的粗壮和顽强。她呼喊着,喘息着,天地颤抖,浓云密布,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她不时浑身抽搐,紧咬牙关,大汗淋漓,木床的拦删也被她的撕扯,“劈啪”断了几根……接生婆在一边急得手足无措;她的丈夫不顾年幼儿女的吵闹,在房外走来走去,默默祈祷上天的保佑,在本族邻家女人细声悄语的安慰中,也是手足无措。
    产房外的橱房浓烟滚滚,冬天的忙碌,并没有让她的丈夫有更多的时间积蓄干柴,而是邻居们违反小队的“规定”,临时在山上砍些还带着积雪或者冰棒的松树枝,燃烧起暖。火炉的周围,围满了本族邻家十多个女人。尽管如此,狭小的房间也已是空旷无比,一阵一阵的寒冷,从四方涌来,无情地灌进人们衣服单薄的脊背。当孩子的哭声从产房扬起,冷凝压抑的空气,顿时欢快起来。
    这个小生命便是我,一个叫周战线的婴孩,随着母亲惨烈嘶哑的长号,终于“哇哇”嘹亮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让母亲难产而亡。
    可是,在五十一年后的今天,我的父母,还有接生婆、还有那些陪我出生的邻家妇女,都先后已经走向天庭了。
    当我今天触摸1963年的时候,我分外地遥想父母遥想故乡。那些头顶烈日挥汗如雨的父老乡亲;那些遮着斗篷衣衫褴褛一身泥淋的父老乡亲;那些面黄肌瘦,在自家孩子饿得大哭的时候,却把金黄的稻谷和银灿的薯丝担往粮站的父老乡亲,就不知不觉地栩栩已在眼前。
    这一年,我国在经历了百年的内乱外患、接着抗美援朝、苏联逼债及罕见的三年(1959年至1961年)自然灾害之后,我县的自然灾害,依然延续,给艰难中的人们雪上加霜。
    这一年,《修水大事记》记载:“12月,专、县民政工作组就修水全县全年旱灾情况进行了调查,全县全年降雨量比正常年降雨量(1400至1500公厘)少35--40%,全县受灾有9区6社,成灾公社37个。受灾面积226.810亩,成灾面积147.015亩……”
    这一年,我来到世上,来得真的不是时候。我的大哥在读初中;二哥已经九岁;姐姐七岁、三哥五岁。就在我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的母亲不顾产后的虚弱,和所有的男女劳力一样风雨田地。因为母奶少,尽管现在连猪狗都不吃的捣碎的食物,也没有影响我的茁壮成长。
    我又黑又壮,只要吃饱喝足,便不哭不闹,仿佛懂事般地总是一脸笑容,犹如雨后突然绽现的阳光,给苦难辛勤的人们带来无穷的欣喜。这种愉快而又宁静的笑容,也一直伴到今天。
    我现在却笑不起来,因为我正在走进1963年。
    这年的雨量比正常年份,减少近百分之四十。尽管几年以来,全县下放农村一线的干部职工近四万人;尽管干部百姓日夜轮换从河里“戽水”[水车,两人一班,双脚不停地踩‘踏脚板’让水通过大圆盘的水盒,传往高处的田里]及“副水”[两人都拉绳索,水捅系在正中,从低矮的河里舀水到田里],于广阔干旱的田地来说,无易于杯水车薪,因此收成不到正常年份的一半。因为经历灾难的国家急需粮食,上级下达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因此上交的公粮余粮一斤也不能少,好的稻谷和薯丝几乎百分之七十全部上交。因此,本来就无法满足百姓的粮食,除了少得极为可怜的毛谷[含瘪谷]和烂薯丝外,糠巴、薯藤、野菜、野菇……还是能吃的,都被饥饿的人们当成山珍海味。不仅如此,邻乡桃树港的村民,连观音土都往嘴里塞进充饥。更让人不忍提起的是,很多孩子吃了毒菇,脸上身上,生满了疮疥,无钱就医,脓血直流,苍蝇云集。
    这一年,我的没有留下姓名,只知道叫亮亚的二哥,不幸夭折。
    由于我的不适时务地光临,我家的重担不仅落在父母身上,也同样落在年仅九岁的二哥肩上。我的二哥也只是象征性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读小学。三哥还小,我的姐姐是没有书读的,“女孩是别家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充斥着人们的头脑。因此,七岁姐姐的脊背就自然成为了我的摇篮。因此,我的九岁的二哥,也自然充当了家里的半个劳力。有次送公粮之后,二哥担回小队分配的半担毛谷,独自吊到楼上的谷仓时,由于力气小,或许已经太累,连人带谷从楼上倒栽下来。我的父母回家发现时,他已脸色铁青,只有微弱的气息。我的母亲连忙叫来隔壁的二叔公,打“筶”求神后,不断揉捏,二哥悠悠醒转。不久后,二哥颈上便长出了一个大肉包,因为没钱医治,也只是常常请来二叔公打筶求神,燃香焚纸。三个月后,二哥茶饭不思,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让人怀疑他的双肩能否承受得起头颅。有天半夜,他黯然神伤长叹了一声,似乎感觉到死神的召唤。我的父亲觉得再也不能拖了,第二天一早,便请假翻山越岭,带他到二十里的湖北麦市著名的医生李从忠家。李医生不仅年纪大,而且医德好,对穷苦人家的病人,往往免费医疗。谁知他家病人人满为患,等了足足半天,才轮到我的二哥。他把脉问诊之后,渭然长叹一声,责备我父亲说,“罢了罢了,你为什么这么大意,不早带来,回去尽管给他好吃的吧。”不仅不要钱,还给了十多幅中药,我的二哥听后也是长叹一声……
    我多次问过自己,是不是我的光临夺走了二哥的生命?因为添口因为贫穷因为忙碌因为无人照顾,让他不治而终。他被埋在一个叫暗窝的山上,我们都不知道具体地点,时间匆匆,踪迹已无,不知曾陪上母亲多少眼泪,让她肝肠寸断。以后母亲每次念起,都让我惭愧万分。就在三十多年后母亲临死前,她依然念念不忘这个叫做“亮亚”的儿子。她跟我说,“昨夜亮亚在窗子外不停的呼叫我。”我却以一个男人的粗心木然以对,毫无半句安慰之言,而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对神秘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好奇,那时总有那么多的问题困扰着我,比如山外有什么,月亮上面有什么、它究竟离我们有多远,类似这样的问题多得连我自己也没法算清。因此,我小时也常常问母亲,我是不是座在她的肚子里,大张着口,把她吃下的食物全部独吞?几乎同样的食物,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那么焦黄瘦弱,而我偏偏又胖又黑呢?我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挑食,以后吃梨子,在得知梨籽不会从喉咙管里长出梨树之后,我是连皮带籽一齐嚼下的。在我的印象中,饥饿总是躲避着我,好像我是它的瘟神。就这样,不愿提起的一九六三年,我在它不堪回首的贫困、饥荒、苦难的煎熬里,慢慢长大。
    “往事只堪哀,对景徘徊”。此时此刻,景色不再,我只能在书本里,穿越时空伤感徘徊,我差点让母亲难产早亡、让本来贫困的家庭负担加重,让二哥过早离开人间。我只能一遍一遍地祝愿:我的亲人们,在天安好、珍重自己、保护自己!

            周战线  2015年元月2--3日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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